第384頁
即便此舉令世間晦暗如長夜,亦是值得。 一切光明及視之不見,聽之不聞,循之不得,林寬知此功漸成,但心內卻無悲喜,竟覺些許遺憾。 但他也深知,這并非是源自于他,而是源自他身內那個已被吞噬魂rou的朱厭。 “唉?!?/br> 何故要反目呢?林寬惋惜,原本在這一切過后,這功法也會令他與朱厭那無聊rou身壞損,回藏魂魄于鎖魂鈴之內,那是另一種永生,也是與最初同樣的不離與不棄。 林寬正自嘆息,忽聽得一點聲音,劃破這這周遭沉悶的黑暗孤寂。 它不緊,亦不慢,叮鈴不停。 「是鎖魂鈴吶?!?/br> 如果這天地已經化銷,人間不復存在,那除了林寬之外,那還有誰人可摧動鎖魂鈴? 驚詫不過瞬間,林寬反笑,自語道:“天縛之陣?!?/br> 這是當初的麒麟兒,率人間正道之人擒獲朱厭之陣,它本應對林寬這個麒麟兒無用。 只可惜,也是今日的林寬自己,將朱厭吞噬,于是反受其害。 「有趣?!?/br> 林寬并不以為忤,心內竟也不再意外。 此陣本有三重,自己是那陣心囚鎖之人,然后便是能與他纏斗,合力將他重創的五人,來對應五行。 還有三名術法高深之人,踏罡步斗,施加縛邪道法,亦可與那陣中五人相合,一作乾坎艮震巽離坤兌八卦變化。 這陣法自八卦變化中來,蘊藏天地同體,山澤相連,雷在地左,風行天右,水火不與天地容之理。 八卦相錯,順其往來,如旭日升降,也如四季輪轉,順應天道,進而得生。 但林寬并不求生。 知來者逆,數往者順,就依著今日所行,林寬退步轉身,從容步入陣中。 那個方向,正有一點明光,他就向著自己曾經歷過的方向而去。 那設陣之人,亦如林寬所想般聰明,知道他會作此選擇,于是先令他看到了婁昱平。 說來是真有趣,因方才所為,神思虧耗,功法亦損,便是現在的林寬,亦不知他是陣中幻影,或是本人。 但這個婁昱平亦有趣,林寬見他一只手提著兩只小小酒甕,另將單手持锏,一步踏前,向林寬斬去。 林寬從容以對,心內明白他此舉并無殺意。 果然,不過數十招后,他便罷了手,還將那酒擲向林寬。 林寬便接住。 “請?!?/br> 婁昱平沒有答他這句,但仰頭便飲。 聞之有百卉芳香,正是自己從前和昨日飲過的的小樓春,轉瞬林寬便與婁昱平同將它飲盡。 一切真如舊時,他們是忘年之交,在楚萊與婁氏眾人都相好,不管伶仃大醉,或者小酌,于彼此都是暫脫俗務藩籬,難得輕松快意時刻。 酒甕變作空空如也,擲地輕而易舉盡碎,林寬再道了一句:“請?!?/br> 他徑直從婁昱平身旁走過,但擦肩時,婁昱平道:“那前方無有生路?!?/br> 林寬道:“正是如此?!?/br> 婁昱平頷首,然后自他身后消隱。 林寬再向前行,看到了南芝。 她那眉目似舊,只是帶有隱隱憔悴神色。 同樣的,林寬也不知面前的她是否是真,但已覺身軀開始輕盈。 “先生,你亦在此待我?!?/br> 南芝點了一點頭,道:“我代主人,在此恭候多時了?!?/br> 林寬便道:“從來多勞諸位先生費心?!?/br> 南芝問他:“林寬,你見到我,想起什么?” 想起什么?林寬想那舊日愿護天下的偉大宏愿,也想曾在晉臨孟府先輩所植杏花樹下,那小亭之內,有個孟蘭因待他來落下黑白,以及諸般叮嚀囑咐。 然而,也是他將孟蘭因送上絕路,于是這一切已作風吹花落,泡沫幻影。 林寬道:“先生待我之恩,永生難報?!?/br> 南芝苦笑:“你已回報?!?/br> 林寬便也點頭,于是這個南芝也作消隱。 仍不停下步伐,這一次,林寬看到了一名少女。 被人劃損了姣好面容,她的形貌變得有些可怖,但她卻對林寬微笑。 林寬從前并未見過她,但知她是何人,且為她之豁達,也覺驚詫。 “朱厭,還救了你嗎?” 邾采明道:“是,林寬師叔?!?/br> 人是這世間最古怪之生物,她是邾伯堯有意償還的心債,而邾琳瑯惡毒,有心要取而代之,但不知道為何,卻只將她面容損毀,竟不殺她。 是因要模仿習得她之性情,所以暫且將她放過,又或邾琳瑯亦有心債,林寬也不再細想,卻想起那個朱厭之善惡行止,才真是古怪,從來古怪。 林寬經過她,但覺身軀是愈加輕盈了一些,卻仍舊沒有回頭,繼續向前。 接著,他便看到了季平風。 “林寬師兄?!?/br> 林寬應他所喚:“平風,久見了?!?/br> 季平風點頭,問他:“林寬師兄,為何緣故,你要如此?” 他這樣問,林寬道:“如若這世間一切人都如你這般良善友愛,大度肯讓,我不至如此?!?/br> 當年于眾同輩人中,林寬得最多贊譽,也得最多毀謗。如今回頭看來,林寬卻覺季平風之為人好處,最為可贊。 不爭不顯,博施濟眾,在不久的將來,平陽季氏會得來一名極好的家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