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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還是太小了,不過終有一日會懂的?!?/br> 金絲棗糕香糯可口,我慢條斯理地吃下三塊,“殿下餓了么?先復習昨日的課,之后再用早膳?!?/br> 他昨日在書房里只坐了兩個時辰,上課時絕不東張西望,卻神游太虛,壓根聽不進講解。我讓他背韓非的五蠹,文章很長,他一字不漏地全背了下來,煞有介事地抑揚頓挫,背到最后嗓子都啞了。 我道:“‘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而人主兼禮之,此所以亂也?!美锏挠^點,以這句話為要義,口頭作一篇三百字的策論。既然你背的這么熟練,意思都應該理解了?!?/br> 他愣住,“我……” “是臣第一天為殿下講的文章,兩天就忘了?” 他躲過我的注視,小聲嘀咕了幾個字。 “大聲說話?!?/br> 他勉強道:“會背,先生讓我想想?!?/br> 等了許久他也沒作出來,我把碟子里的食物解決完畢,拎著竹板走到他面前,他乖乖地伸出白凈的左手,閉著眼等罰。 我蹲下身,用涼涼的板子觸到掌心,他瑟縮了一下。 “殿下會背,卻不懂文章的意思,所以才需要從頭默誦一遍,當場弄明白了再做策論。是這樣嗎?” “是?!彼蓛衾涞鼗卮?。 我很早就聽說東朝過目不忘,幾天下來發現他僅是將字形印在腦中,等要用時如看書一般翻出來應付。那背五蠹時跌宕起落的語調,是他拿來糊弄我的。 我收回竹板,將一塊棗糕塞到他手里,走回書架隨手抽出本書。 “明日把策論交給臣。今天開始上,殿下要好好聽課?!?/br> 宮外又開始落下零星的雨絲,飄進窗里,染得屋里寒氣漸生。我拉上簾子,點亮燈燭,把火盆挪到屏風架子后面。 他的臉上有了些暖意,別扭道:“我不冷?!?/br> “臣冷?!?/br> 午膳前我終于解開他腳上的繩子,內侍的手法很好,拴得牢又沒有阻礙血脈,只留下幾道印子。他坐在地上緩了緩,嫌棄地看著自己的衣物,我去拉他,他才拽著我的衣袖慢慢立起。 太子取過鏡子,給自己束了發。他生了副好皮相,這么一打理,有點毀。 我善意地提醒:“待會兒付都知來了,問殿下的頭發怎么回事,殿下怎么回?” 太子神采奕奕地轉過來,“先生也覺得好看么?” 他腦后有一綹發絲不聽話地翹著,根本沒束上去。我忍了幾次還是沒忍住,合上書道: “過來?!?/br> 他不情不愿地從鏡前挪開,我揪下他的發冠,飛快地重新束了一次。真是作孽。 剛弄完門外就響起了詢問:“卞公,某等可以進來收拾嗎?已到午時二刻了?!?/br> 宮人們捧著大漆盒魚貫而入,樊七打著頭,眼尖地瞟見桌上的金鞭,“少師今日上課可還順利?” 太子朗聲笑道:“付都知,先生剛剛說孤背不完課業就要挨打,但孤倒讓他失望了?!?/br> 樊七松了口氣,“殿下自小聰慧,勞煩少師了?!?/br> 他命人全都出去,門甫一關上,他就坐到桌旁,眸子亮晶晶地望著我,等我先動筷子。餓著肚子還被刁難了一整個早晨,這時被磨得沒了氣性,端著碗下手如飛。 他吃的雖快卻很斯文,眉眼安靜,白玉似的兩腮微動,像只聽話的小動物。我家里沒有別的孩子,看著他津津有味地夾菜,自己也很有胃口。 午休時太子破天荒沒有回寢宮,就待在書齋的紗櫥里小睡。宮人們打掃了屋子,我獨自在紙上寫寫畫畫,思考如何接下午的課。 歷來華族子弟進國子監讀書,禁中設有上書房供皇子上學,太子則在東宮專門受業。陛下只得一個兒子,上書房無人,寥寥幾個老師還是太少,怕是以后要讓他入辟雍。 我在翰林院做編修時曾耳聞議論,說今上不再納妃,無意再添皇子,東朝是出生即立的。要不是愛極他,怎會只有他一個孩子,連公主都不曾有? 可他的生母惠妃,確是數月前在冷宮里郁郁而終的。 未時一到,我到碧紗櫥里將他從榻上拖下來,他睡眼惺忪,暈暈乎乎地拉著我的袍子。 ……殿下昨夜又沒怎么睡。我想起樊七的話。 卯正入申正出,沒一會兒就下學了,今日必須把書給他灌進腦子里。 * 翌日,太子沒有遲到,照例屏退下人跪坐在我對面。 天色尚早,我就著燈火細細看他寫的策論,他一臉滿不在乎,悄悄揚起的嘴角卻暴露了心情。我要求他寫三百字,他寫了足有一千,甚是得意,只等著我夸獎。 我把紙還給他,“現在重寫。幾百字就能說清,為何非要寫滿一千?等你長個幾歲再去鋪陳用典罷,畫蛇添足,東施效顰?!?/br> 太子氣憤道:“我昨晚寫了一個半時辰!” “現在殿下再寫一遍,用不到一炷香?!?/br> 他陰著臉拿過紙筆,刷刷地落筆。 “順便練練字?!蔽夷昧酥恍⊥敕旁谒滞笊?,“寫隸書,太傅應該教過你,不要用復雜的字詞?!?/br> 他胸口起伏,小碗差點翻下去,我涼涼地提醒道:“錯一個字就重寫?!?/br> 經過昨天的教訓,他曉得趨利避害,遂沉下心來一筆一劃地地慢慢寫。 寫著寫著就慢了下來,看到他發紅的眼角和黯淡的目神,很容易察覺他心不在焉。 第131章 納采 黎州治綏陵。 往日的城中車水馬龍,商旅絡繹不絕,可最近大街上跑的牛車少了好些,連標著大商行徽號的貨箱也不怎么常見了。 “啊呀,有富戶進城了!” 橋洞底下買菜的小販吆喝了一嗓子,引得路人紛紛東張西望。只見不遠的城門口,一輛極氣派的牛車緩緩地駛了進來,車壁漆彩,窗嵌琉璃,冬青木的紋案在陽光下發出灼目的銀色。 “是方氏的商隊!” 有見多識廣的人認出了族徽,人群竊竊私語起來,一個正和菜販子討價還價的老頭兒咕噥道: “去年天子賜了方氏咱們這的販鹽權,還不知鹽價怎么個變動法……” 眾人眼看打頭的黃牛慢悠悠地經過大街中央,后面還跟著二十余輛滿載箱子的大車,心中不禁騰起擔憂。官賣的東西交給私人,一般會壓價來吸引更多的顧客,但也出現過為獲取利潤肆意抬價的局面。這方家貴為國朝第一大皇商,如今離了扎根四十多年的帝京南下,會善待他們這些氓隸之人么? 車隊朝北行去,在城中一處風景甚佳的園子外停下。園子的主人一早就等在大門外迎接,四間院落打掃得纖塵不染,山珍海味已擺在飯廳的圓桌上。 車簾一掀,出來的卻并不是傳聞中風度翩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