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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預兆地,起唇,撬齒,撈舌,送到她口中來,她那個小心肝兒喲,顫得如風中落葉。遂傾身在闌干上,借著散漫之態,平息自己的心潮澎湃,心花怒放,心滿意足……還有心中羞澀。 她其實就是一只壓根沒見過葷腥的紙老虎,就這么點真章,已經足以讓她心中擂鼓,面惹桃花了。 裴煊見她那扭捏光景,心中暗笑,卻不戳破,復又探手過去,將她攬肩摟腰過來,又是一番貼面抵額的淺淺親昵,既是饜足回味之回甘,又有意猶未盡之酸脹。大約,壓抑得太久的情愫,一旦找到了釋放的缺口,便猶如洪水開閘,猛獸出匣,從星星點點,絲絲縷縷,很快就會變成綿綿密云,滔滔江水,一發不可收拾了。 他其實就是一只餓了幾百年的饕餮獸,就這么點真章,還不夠塞牙縫。 故而,裴煊不由自主手臂一緊,復又低頭下去,想將剛才的滋味再細細地嘗一嘗,懷中的人卻一個偏頭,跳將開去,笑著邀他:“我們……去逛市集?” 幸福來得太快,她還是需要再冷靜冷靜。 夜長歡說完,也不等裴煊搭話,便主動牽了他的手,拖著他下樓梯,出繁樓,穿過平康坊,上了東市夜集。 兩個人,生得珠玉流光,穿得錦繡華貴,寬衣廣袖下面,手扣著手,慢悠悠地在夜市上走,從西頭走到東口,賣細物的攤販,做小吃的挑擔,看雜耍的人堆,演皮影的戲臺,看相算命的茅山道士,賣狗皮膏藥的江湖郎中,一路溜達過去,又從東口溜回西頭。 說實話,在那人頭攢動的夜間市集上,在周遭過往的市井布衣,升斗小民之間,這對男女,還是有些招搖了。 夜長歡在接連頂撞了幾個行人的注視目光之后,便想要縮手回來。畢竟,玉京城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東市離永安坊又近,萬一遇見個把熟人,終是不妥。她倒是無所謂聲譽,可是,裴煊也許會在乎。 哪知袖中那只大手,沒給她掙脫的機會,反手將她緊緊捉了,就那么大刺刺地走了一路,硬生生地,走成了東市夜集上的一道閃亮風景,無限奪目,也沒有松一絲兒勁。 “阿奴,是你先招惹的我,如今我認了,你便斷沒有回頭路可走?!?/br> 街市喧鬧中,夜長歡依稀聽見身邊的人,說得狠絕,袖中皓腕,亦被他抓得死緊。 “我……罪過……”夜長歡陪笑。她心里想說,求之不得,奉陪到底!側頭去看,卻見裴煊并沒有看向自己,一張玉琢的清雋側臉,舉目遠處,盯著燈火闌珊之地,眸中幽明閃爍。 她本也沒有在意,順著那直硬的視線,一眼恍過去,也沒見著什么打緊的事物,只當他在看著虛空發狠??稍俣ňψ屑毧戳?,待看清楚那陰暗處站著的人是誰之后,又揉了揉眼睛,生怕是光線反差太大,看花了眼。 那昏暗街角處,停一輛比夜還黑的馬車,車窗簾子微掀,露出一只白皙玉手,車窗旁侍立一人,一臉驚色地看著她與裴煊。 那個人,是裴皇后身邊的青檀姑姑。 而能夠讓青檀姑姑畢恭畢敬地侍立在車旁的,想也不用想,就知那只白玉手的主人是誰了。 ☆、別怕 夜長歡慌了。 她與裴煊手牽著手,走了一路,然后,被裴皇后逮了個正著,這……怎一個亂字了得? 看著那車窗簾子緩緩撩開,露出自己嫡母那張精致的面容來,夜長歡再一次想縮回手來,跳離裴煊八丈遠??墒?,卻抽不動啊。 “你快放手??!”她一邊使勁抽手,一邊沖著裴煊,咬牙低喊。 裴煊不為所動,只管站定抓牢,如玉雕石像。 夜長歡轉頭,看著那張堅毅側臉,第一次,她覺得透過那淡漠眉眼,看見了一種被掩藏的真面目,一種認定死理就不會轉彎,不撞南墻不罷休的執拗與瘋狂。 她不知道,該是感動,還是心虛。 彼時,心中肖想卻又夠不著時,她巴不得鬧得滿城風雨才好。沾不上身,染些虛名,過些干癮也行??蛇@突然間得了實惠,卻又只想偷偷摸摸,暗通款曲,就滿足了。畢竟,她是庶出的公主,裴煊卻是正牌的國舅,沒有血緣,卻有名分,終是留人口舌。 “阿奴,你不是說你不怕嗎?”身邊的玉石像,竟然還在激她。 “我……”我說錯話了,能反悔不? 夜長歡語塞,汗顏。剛剛才許下的豪言壯語,已經被她拋諸腦后。她還是有諸多怕的,比如,皇后嫡母的手段。 “時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迸犰硬挥煞终f,突然拉起她掉頭就走,不再回望街角暗處的灼灼注目。 夜長歡無奈,胡亂拖著腳步,跟著他一陣疾走慢奔,一路出市集,穿坊過巷,入永安坊,直至公主府朱門的籠燈下。 她正欲提裙上階扣鋪首,裴煊卻一把將她拉回去,旋身兩步,拉至階旁梧桐樹下,捉在懷里,又是一陣親吻。 門前籠燈昏暗,頭頂桐花幽香,唇上情郎溫柔。 本是昏天黑地的曖昧甜蜜,夜長歡心中卻有面明鏡在晃。先前夜市燈火暗處,裴皇后那張無甚表情的臉,讓她隱約不安。她其實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驕橫與跋扈,荒唐與無賴,都是止于皇權羽翼之下的。一旦逾越,必遭壓制。而與裴煊執手,必然逾越,也必然要面對這股蓋頂而來的壓制。 只是,未曾想,來得這么快。才下繁樓,便上心頭。才嘗一口唇邊甜頭,就迎面撞上一個苦頭。 看著她那怯生生,不太配合的模樣,裴煊大約知她心中顧忌,便凝了眉目,出言替她壯膽: “你以前不是挺橫嗎?以后,該怎么橫,就怎么橫。別怕,有我呢?!?/br> 夜長歡睜大眼,給他一個詫異的注視,卻又本能地,聽話地點點頭,便催促他快走。 裴煊在她發上順捋了一把,突然綻了笑顏,就那么一邊笑看她,一邊退行了好幾步,才轉身疾走,金冠錦衣,如月華掠過,漸漸消失在巷子中。 夜長歡站在桐樹下,瞠目結舌。 從前,她難得看見裴煊正兒八經地笑。即便沖她笑,要么不屑,要么無奈,大約皆是用勾唇的動作表達一種不可言說的鄙夷與不耐。 而剛才,她終于看見了,那種認認真真,發自肺腑的笑顏。那退著行走的人,笑得光風霽月,星河燦爛,那一瞬間,仿佛照亮了她這公主府的幽暗門楣。 可是,又太不真實。 難道之前,一直是她看走眼了嗎?玉京楷模裴大人,莫非是個比她還癲狂的瘋子? 比如先前在市集上,好端端的,男歡女愛,暗地里甜膩,就行了吧。干什么非要拖著她的手,讓整條街的人都知道?末了,還要耀武揚威一般,讓那個最不可能贊同的人,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