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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瘦了?!?/br> 隨后他與杜誠擦身而過,初生的日光透過走廊盡頭的窗戶照射進來,把他們身影拉出兩道長長的陰影。 下午下班前,杜誠特意找到佟夜輝問他給憾生安排了多少錢,佟夜輝告訴他兩千萬加幣,杜誠開了一張支票給佟夜輝,佟夜輝什么也沒說接過來,收進了了他辦公桌一個抽屜的最深處。 第二天這兩個公司一二把手就一起帶團去了歐洲,考察當地的風力發電廠,為期兩周。 第七章 憾生走了,他給了她足夠的錢,佟夜輝覺得他們兩清了,他覺得自己的生活算是完全恢復正常了,兩個星期的歐洲之行沒讓他露出一點疲態,他依然是那個步履健碩,表情帶著點禁欲的嚴肅,衣著考究走動間完全無懈可擊的俊美男人。 半夜下了飛機,佟夜輝時差都不用調整,第二日準時到公司上班,他對自己苦心經營的事業最是看重,甚至帶著一些虔誠的心理,他從不會因為自己是老板就隨意的遲到早退。 一路來到辦公室,還沒來得及把公文包放下,鄧輝就在身后推門走了進來,鄧輝手里拿著一個信封,站在佟夜輝身后,沒有馬上說話,神態有些躊躇,佟夜輝把公文包隨手放在桌子上,轉身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這一大早的怕是有什么急事,他等著鄧輝開口。 鄧輝臉上的表情帶著些沉重的復雜,最后把手里那個精致的白色信封輕輕的放在了佟夜輝面前:“一周前,加拿大的航空公司寄來的這封信,當時您在歐洲,我想著這是私事就私自做主先扣下了,想等你回來再拿主意?!?/br> 佟夜輝在聽到加拿大航空公司的時候,額頭上的一根筋忽然就毫無征兆的,尖銳的抽痛了一下,他看著前方的信封,有些不敢伸手去碰它。 “信里說,兩周前他們航空公司的一架從B城返航的飛機在太平洋上失事,旅客名單里有莫憾生小姐的名字,因為當時我訂票的時候是以公司的名義,所以航空公司發函來請求我們幫助聯系她的家人?!?/br> 鄧輝木然的說著,佟夜輝木然的站在那聽著,鄧輝的話音停下后一會,他忽然往前走了一步,仿佛有什么東西從他身體里抽走了一般,他站立的有些困難,不得不伸手靠著桌子支撐一把,他不停的喘氣,喉嚨里撕拉著,張開嘴,無聲的卡住,再沒有一點聲息。 鄧輝看著佟夜輝的身體在往下滑,趕緊眼明手快的上前從后面扶住了他,想把他拽著,可拽不住。 鄧輝連拖帶抱的把佟夜輝弄到他的老板椅上安頓好,再看他的人,只見佟夜輝的目光一直落在一個地方,面如死水,眼睛看著一個地方又似乎沒有焦距,鄧輝看著他有些害怕。 過了很久佟夜輝幽幽的吩咐鄧輝:“你出去,把門關上,任何人也不許放進來?!编囕x答應一聲,走出去輕輕的把門帶上。 佟夜輝在辦公室里枯坐了一整天,他身后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日光從他的左肩滑向右肩,可以真實的感受到時光就在他身邊流逝,航空公司寄來的信在他的手里扭曲,撕碎,滿紙的抱歉,遺憾,沉痛,哀悼。誰在抱歉,誰在遺憾,誰在哀悼,一張輕飄飄的紙送來一條人命。 佟夜輝的辦公室門關了一整天,幾個公司的高級主管拿著文件走到門口都被鄧輝請了回去,到了下午,終于驚動了杜誠,在這棟辦公樓里鄧輝唯一不敢阻攔的就是杜誠了。 杜誠的進門的時候,佟夜輝背光坐在辦公桌后面,看上去似乎和平時沒有什么不同,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卻覺得整個房間里宛如一潭死水,空氣都似乎滯緩的難以流動,他疑惑的慢慢走到佟夜輝跟前,隔著一張桌子看著他出聲問:“你怎么了?” 佟夜輝垂頭看著腳下的地面,隔了片刻才遲鈍的抬起頭,看向杜誠的眼睛血紅,臉上的表情是種神經質的恍惚,杜誠大吃一驚,再次開口問道:“出什么事情?你這是怎么了?” 佟夜輝好像不認識杜誠了一樣,他定定的看著他很久才輕飄飄的說了一句:“憾生死了?!?/br> “什么?!”杜誠不敢相信的踉蹌著往后退了一步,身體不受控制的跌坐進身后的座椅里。 桌子后面的佟夜輝忽然一下子上身趴在桌上,瞪著通紅的眼睛向著杜誠嘶聲,一句,一句的說:“憾生死了,她坐的飛機掉進太平洋里了,是我親手送她上的飛機,我親自看著她上的飛機?!辟∫馆x帶著神經質的恨厲,撕裂著嗓音不知是說給自己還是說給杜誠聽的。 杜誠張嘴,又閉上,最后歸于靜默,兩人對坐著巨大的一種言明不了的情緒籠罩著他們,愧疚嗎?似乎比那個更讓人有罪惡感,遺憾嗎?似乎也比那個更讓人覺得空虛。 在很多年里杜誠都不讓自己去想憾生這個人,因為那會讓他有罪惡感,人的大腦是有自我保護機制的,它不會保留對你沒有用處的記憶,杜誠其實對憾生記得的往事并不多。 但憾生死了,當你獲悉一個曾經熟悉的人死亡的信息時,那些平時藏在角落里的記憶信息翻翻撿撿的又忽然冒了出來。 小時候,遞給他一根冰棍,對著他討好的笑的憾生,在夜市,滿臉汗痕大聲吆喝著的憾生,偷了存折遞給他們豪爽的說:“拿去吧?!蹦莻€冒著傻氣的憾生,還有最后的庭審時,低頭認罪的憾生。 一幕幕像走馬燈一樣,從眼前滑劃過去,杜誠現在想的起來的憾生,似乎都是關于她好的記憶,站的角度不同,和當年看她的心情也完全不同,他不禁想要是以自己現在的閱歷和智慧回到十幾年前,他又怎么會去討厭憾生那樣的人,她不過是一個渴望被愛,被人注意的孩子罷了,他低下頭忽然發現自己竟然有眼淚流出來,活到這個刀槍不入的份上,似乎已經沒有了淚腺的人,他竟然還會哭,杜誠有些茫然,但也更加的讓他難過,憾生怎么就死了吶?她怎么就死了吶? 內心再怎么天塌地陷,整個世界也不會因為某一個人而停止運轉,他們都是男人,腰板挺的筆直的男人,他們都沿著一條相似的軌跡生活著,當夜幕降臨,天際完全一片黑暗的時候,杜誠率先站了起來,他順手開了手邊的臺燈對佟夜輝說:“走吧?!边@種時候他對著佟夜輝也找不出什么話來,他們對同一個人犯了罪,但佟夜輝的罪惡要比他更嚴重,杜誠在這個時候不知道對這種事情是不是該有一點小小的慶幸。 佟夜輝在這個時候似乎也比剛才鎮靜了許多,站起來走出去的時候還知道拿了他放在辦公桌上的公文包。 兩人在停車場里站在自己車邊,佟夜輝從樓上下來的一路就一直低著頭沒有說話,杜誠看著他一言不發的開了車門就要上車,有些擔心的攔住他要關上的車門:“你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