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9
要忠于演出。沒有愛,沒有欲望。園子就在我的臂中。她氣喘急促,臉紅似火,雙目緊閉,嘴唇略帶稚氣,很美??蛇@依然沒能激我欲望的反應。然而,我寄希望于一分一秒的變化:接吻之中,我的正常狀態,我的非虛飾的愛,可能會出現。機器猛進了。誰也無法阻止。我的嘴唇覆蓋了她的嘴唇。一秒過去了,沒有任何快感。二秒過去了,結果同樣。三秒過去?!胰靼琢?。我撤開身體,瞬間,投向園子哀切的一瞥。她若是看到了我這時的眼神,她應該能夠讀出無可言喻的愛的表示。那是一種對人類來講誰也無法斷言能不能做到的愛。然而,她由于羞恥和純潔的滿足感而崩潰了,只是泥人似的伏首不語。我默默地服侍病人似地挽起她胳膊,向自行車走去。必須逃離。必須盡快逃離,早一刻也好。我焦慮不安。我惟恐別人發現我悶悶不樂的臉色,裝得比平素還要快活。晚飯時,我的這種幸福模樣和園子那一眼可見的直楞楞的出神狀態顯示出了過于吻合的巧合,結果反倒于我更加不利。園子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更水靈了。她的容貌中本來就有一些像故事的地方,一種故事中出現的、熱戀之中少女的風情。親眼看到她純真的少女之心,我無論怎樣假裝快活,也漸漸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根本無資格擁抱如此美麗的靈魂。于是,說話也不由得吞吞吐吐,因此招來了她母親關切我身體的問候。這時,園子以她可愛的敏捷領會洞察了一切,再次搖動大徽章鼓勵我,發出了“別擔心”的暗號。我不禁報以微笑。大人們面對這旁若無人的微笑的傳遞,一個個露出了半是愕然半是困惑的臉。大人們的臉從我們的未來中看出了什么?想到這里,我又一次不寒而栗。第二天,我們又來到了高爾夫球場的同一個地方。我看見了我們昨天留下的痕跡——被踐踏的黃色野菊花的草叢。草,今天干枯了。習慣這東西很可怕。我又接了吻,盡管事后它那么折磨了我。當然這一次是面對meimei似的接吻。不料,這次接吻反而失去了luanlun的味道。“下次什么時候才能見到您?”她說?!斑@個嘛,假若美國不從我在的地方登陸的話,”我答道,“再過一個月我又可以請假了?!薄蚁M?,豈止是希望,簡直是迷信般的堅信:在這一個月中間,美軍將從S灣登陸。因而我們將被驅使組成學生部隊并全部戰死沙場。不然,誰也沒有想到的巨型炸彈,會把我炸死,而不論我身在何處?!@也許是我偶然間預見到了原子彈吧。接著,我們朝著向陽的斜坡走去。兩棵白樺樹像心地善良的姐妹一樣,把身影灑在斜坡上。低頭走路的園子說:“下次見面時,給我帶什么禮物來呀?”“要說我現在能帶的東西……”我不得不裝糊涂,說,“要么是做壞了的小飛機,要么是沾滿泥土的鐵鍬,再沒別的了?!?/br>“不是有形的東西?!?/br>“那是什么呢?”——我被追到這地步,越發裝起糊涂來,就說,“真是一大難題。在回去的火車上我好好想想?!?/br>“是的,您好好想想?!薄婀值匾詭в型篮统林穆曇粽f:“講定了,下次要帶禮物來?!?/br>說“講定”時,園子加重了語氣。我只得馬上一虛張聲勢的快活來保護自己。“好!咱們拉勾?!蔽揖痈吲R下地說。這樣,我們拉了看去天真無邪的勾??墒?,忽然間兒時感受到的恐怖在我的心中再次蘇醒。那是一種傳說在孩子的心靈上造成的恐怖,說是一旦拉了勾,如果不遵守諾言手指就要爛掉。園子所說的“禮物”,不用明說也清楚,意味著我的“求婚”。所以,我的恐怖是事出有因的。我的恐怖和夜間不敢自己去廁所的孩子到處可以感受到的恐懼一樣。當晚剛躺下不久,只見園子用我住室門口的帷帳半遮身體,以慪氣似的口氣求我再遲一天回去。我唯一的反應是,在床鋪上驚訝地凝視她。原以為自己算計精確,不料,因為第一次的失算一切都完了。我不知道應該如何判斷盯視著園子的我的現實感情。“一定要回去嗎?”“一定?!?/br>我簡直是愉快地答道。偽裝的機器又開始了表面打滑般的旋轉。雖然這只是逃避恐怖的愉悅,然而,我卻把它解釋成為可以迫使她著急的、新權力的優越感帶來愉悅。自我欺騙現在是我的救命索。負傷的人不一定要求臨時繃帶的清潔。我想,最低限度要用使慣了的自我欺騙制止住流血,然后再跑向醫院。我喜歡把那吊兒郎當的工廠想象成軍紀嚴明的兵營,明天早晨如不返回很可能要被關嚴重禁閉似的兵營。出發的早晨,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園子,如同游客觀看將要離開的風景點似的。我知道一切都已結束。盡管我周圍的人都以為一切才剛剛開始。盡管我也委身于周圍的和藹的警惕氣憤中并意欲欺騙我自己。另外,園子的平靜的表情讓我不安。她又是幫我裝包,又是在房間里到處查看以免忘下什么。其間,她站到了窗口處,眺望著窗外,一動不動了。今天又是個陰天,今晨是個嫩綠醒目的早晨。不見身影的松鼠沿樹梢穿過,只留下了樹梢的顫悠。園子的背影里,充滿了既沉靜又天真的“等待的表情”。置之不理這表情而走出房間,如同壁櫥大開步出房間一樣,對于嚴謹的我來說是不能忍受的。我走上前去,從身后溫柔地抱住園子。“您一定會再來的,是不是?”她的預期快活而且堅信不疑。聽上去,與其說是對于我的信賴,不如說是對于超越我的、更深層次之物的信賴,她的話基于此。園子的肩沒有顫抖。她那用花邊遮飾的胸脯,喘息急促。“多半吧,只要我還活著?!?/br>——我對做出這種回答的自己感到惡心。因為,這個年齡層的人最最喜歡說:“當然要來!我一定排除萬難來看你。安心等著吧。你不就是我未來的妻子嗎?”我對事物的感覺和考慮,隨處都表現出這種奇異的矛盾。我明白,促織自己說出“多半吧”這種不干脆話語的,不是我的性格之罪,而是性格以前的東西作的孽,也就是說不是我個人的原因,正因為這樣,我才對多少屬于我的原因的那部分,經常保持滑稽般的健全和常識性的訓誡態度。作為始于少年時代的自我磨練的繼續,我曾經認為:死也不能當那種黏糊糊的、不像個男子漢的、好惡曖昧的、不知道愛卻只希望被愛的人。誠然,這對于是我的原因的那部分,是一種可能的訓誡,然而,對于不是我的原因的那部分,它則是根本不可能的要求。眼下面對園子采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