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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覺得去漢中,首要的任務是什么?” “師相,弟子以為漢中乃是一條鞭法試點的四府之一,自然是要推動一條鞭法,增加朝廷稅收?!?/br> 唐毅搖搖頭,申時行不明所以,心說除此之外,還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 “汝默,近些年來,北方災害不斷,陜西是重災區之一,那里民生凋敝,百姓過得極苦,在那里進行改革,最重要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改善民生,穩定地方。關中是炎黃苗裔興起之地,是漢唐盛世的精華所在,陜西不穩,則天下不穩,這一點你務必要記在心頭,不可忘卻?!?/br> 唐毅當然不能告訴他,陜西米脂有個李家,在幾十年后,會起義興兵,滅了大明,逼得隆慶的重孫子在煤山上吊……當然這也毫無意義,李自成是偶然的,可是起義是必然的,連年天災人禍,使得西北各省越發貧瘠凋敝,朝廷的官吏沒有人愿意去艱苦的地方當官,他們寧可花大價錢,去東南當一個知縣,也不愿意跑到西北,西南當知府。 結果就是一些被貶官的,一些名聲不好的,非科甲正途的……總之就是質量不高,問題一堆的官吏,仿佛發配一般,硬塞到了西北。 這幫人到任之后,自知升遷無望,就自暴自棄,拼命狠撈,哪怕弄出了民變,只要下狠心壓下去,也不會驚動朝廷。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長期忽視,甚至漠視的結果,就是西北凋敝,百姓沒有活路,不得不起義造反。 唐毅派遣愛徒申時行過去,一方面是歷練他的本事,為日后培養人才,更大的方面來說,他要扭轉整個用人選材的方式。 唐毅就找到了高拱,讓他考察官吏的時候,對云貴,陜甘,廣西等地的官吏,只要做出業績,要優先提拔,大力獎賞,環境艱難,更需要優秀的人才,朝廷要是忽視這些地方,早晚會嘗到苦果。 高拱深以為然,在這一次整頓吏治的行動當中,將一大批很不錯的青年進士,國子監生,都安排到了西南和西北。 申時行就是其中的代表之一,唐毅花了一個多時辰,仔細交代要注意的問題,諄諄教導,讓申時行感動不已,發誓一定不辜負師父的期望和栽培。 剛把徒弟送走了,有一個中書舍人就急匆匆跑過來,滿腦袋是汗。 “閣老,大事不好了?!?/br> “有什么事情?值得大驚小怪的!” “是這樣的,京營鬧餉了?!?/br> 唐毅眉頭一皺,顯得十分焦急,“去把其他幾位閣老都請來?!?/br> 中書舍人轉身跑出去,他一走,唐毅的臉色就緩和下來,甚至帶著淡淡的笑容。 京營一定會出事的! 唐毅早就算定了,其實自從南軍北調,軍制改革,雖然沒有碰觸京營,但是京營上下早就人心惶惶,他們也嗅到了變革的味道。 至于這一次,隆慶聽信了滕祥的話,派遣內臣監軍,更是一大敗筆。 自從嘉靖革除京營內臣以來,幾十年間,太監都沒法碰觸京營這塊肥的流油的大rou!試想一下,一群惡狼被關在籠子里,突然放出來,會有多么瘋狂,簡直不敢想! 另外呢,勛貴們在這幾十年間,已經和文官結成一體,牢牢把持著京營,水潑不進,針扎不透,突然多了一群搶食的對手,你說他們能不拼命嗎? 上山虎遇上了下山虎,非要斗出一個你死我活不可! 這也是唐毅放手把京營讓給太監們的原因,鬧吧,不破不立,大破大立,要是能把京營給解決了,也算是消滅了一柄頭上的利劍。 畢竟他們再飯桶,欺負手無寸鐵的官吏還是足夠了…… 很快,幾位閣老全都趕到了。 “情況怎么樣?”唐毅問道。 唐汝楫連忙嘆口氣,“唉,壞事都壞在了蘇偉森身上,對了,他是滕祥新認的干兒子……”唐汝楫把事情說了一遍。 這個蘇偉森原來是織造局的管事,自從吳太監在蘇州被打死,他就嚇得夜不能寐,生怕自己也被打死。他拼命活動,正趕上隆慶登基,潛邸的這些人都雞犬升天,蘇偉森剛進宮的時候,和滕祥一起認得干爹,算是老交情。 他一想,干脆把歷年貪墨的銀子都送給了滕祥,還自愿低一輩兒,認滕祥當干爹。滕祥一高興就把他調到了御馬監。 這一次往京營派監軍,滕祥就想到了他。 滕祥把蘇偉森叫到了身邊,“小森子,能插手京營,是虎口拔牙,咱家可告訴你,一定要把差事干好了,讓京營來一個脫胎換骨,不然連干爹都沒法交代??!” 蘇偉森笑嘻嘻道:“干爹,您老在陛下身邊那么受寵,還怕什么?!?/br> “哼,小森子,咱家可告訴你,長點心眼,福和禍是連著的。不管陛下怎么看重,咱們都是奴婢,那幾位師傅才是陛下真正看重的人。尤其是唐閣老,別看他笑呵呵的,溫良恭儉讓,可是真的發起狠,誰也不是他的對手,想當初……”滕祥突然停了下來,兇巴巴道:“不許給干爹丟臉!” 蘇偉森見干爹猙獰駭人,只能頻頻點頭。 他畢竟在東南待過,耳濡目染,知道想要練出好兵,就要賞罰分明,處事公平,自然就無話可說。 第一天上任,蘇偉森就要求檢查三大營,校場響起三通鼓聲,除了陳大成統轄的神機營悉數到齊之外,其他的神樞營和五軍營只來了一兩百人,而且一個個歪戴著帽子,身上的甲胄也不整齊,亂糟糟的,跟菜市場一般。 可把蘇偉森給氣壞了,他尖利的嗓子,把神樞營和五軍營的將領給罵了一個狗血淋頭。當場宣布,要獎勵神機營五萬兩銀子。 獎功罰惡,蘇偉森覺得自己很不錯,這一手足夠立威了。他美滋滋一算,壞了,銀子要從哪里出???五萬兩可不是小數目??! 他想了想,干脆,就從神樞營和五軍營身上出,早就聽說了,三大營號稱十幾萬人馬,實則老弱病殘都加起來,也不會超過五萬人,至于空餉都被將領和勛貴給吃了。 你們敢吃,咱家就讓你們吐出來! 蘇偉森從這兩個營的軍費當中,撥出了五萬兩,他又琢磨了一下,悄悄留下了一萬五千兩,只拿三萬五,交給了陳大成。 都說見面分一半,咱家只拿一萬五,還有什么說的。 蘇太監被自己的英明神武都給陶醉了,一幫丘八大爺有什么了不起的,到了咱家的手里,還不軟的和面條一樣,想怎么揉搓就怎么揉搓。 欣喜之下,他叫來幾個唱曲的,弄了一桌子酒菜,就在軍營里面,聽著小曲,喝著美酒,別提多愜意了。 到了半夜,他突然發現外面一片紅光,蘇太監嚇了一跳,揉了揉眼睛,剛從屋子里走出來,就聽有人大喊:“兄弟們,死太監貪了咱們的軍餉,和他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