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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軍中哪位主將有意泄密。賀拔慶元一死,以李治平的手段再去鼓動群龍無首的朝廷聯軍,或者是以割據封地為誘惑,怕是以那位泄密的主將在內,不少人選擇叛變。 就算是萬分之一的可能,朝廷聯軍中沒有內jian,賀拔慶元突襲的消息是行歸于周的游士刺探而來,無人帶兵背叛——叛軍本來就該亡的,李治平也沒有損失什么。 而且少了賀拔慶元,可能幽州的胡族、南方的勢力,都可以松一口氣罷。 他這當真是豁出命的絕地反擊,崔季明甚至覺得,李治平本人,或許根本就在鄆州城內。如果不是他,叛軍的實力不該有這樣高水準的配合! 崔季明知道此時她不該想這些,但她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腦子一樣在想! 騎兵來襲,速度遠在他們步騎混合的撤退部隊之上,再數十幾個數,對方便能沖上來打散他們的陣型。若按照人字陣法的慣常撤退模式,騎兵應該后撤,將人字翻過來,步兵先走,騎兵扛上對方并斷后。但如果這樣,怕是連帶崔季明、周宇在內,以涼州兵為主的這些騎兵,是沒太可能有活路了。 而如果現在號令,甩下步兵,所有的騎兵合縱隊以最快速度向南逃走,又該如何?步兵是必死無疑了,如果背后騎兵在馬背上放箭,他們急于奔逃,也會有近半傷亡吧。 崔季明這時候才猛然明白,檢驗一個將領水準的并不是如何能打勝仗,而是如何面對根本不可能贏的局面!該怎么抉擇,該舍棄什么? 她忍不住想苦笑,但這種局面……怕是如今還活著的將領里,也沒有幾個人遇到過吧。 崔季明眼見著側面步兵已經圍了上來,她心下決意,下令擊鼓兵擊鼓單聲,所有的騎兵后撤調轉馬頭,對沖向從鄆州城內趕來的騎兵! 她在右翼,朝側面望去,一千多騎兵,只有少量猶疑片刻,回撤晚了,絕大多數的將士是明明知道或許回頭是死路,卻仍然聽從指令,調轉馬頭! 她一瞬間只感覺臉上發麻,崔季明喝令一聲,擊鼓兵連續擊鼓,全部進入備戰狀態,抓緊手中長戟,朝對方攻去! 崔季明是沖在最前頭的那個,兩軍交匯,如同兩股水柱撞在了一起,濺起一片水花! 她慶幸自己來之前吃飽了干糧,眼前無數把刀好似都朝她而來,她兩條胳膊抓住了長戟,在身側橫掃而過!長戟不知道擊中了馬上多少人,每一下都從長戟那端傳來力量,幾乎要讓她脫手!金龍魚嘶鳴的調轉方向,在一群逆行的戰馬中盡量避免相撞! 天如此之黑,月光黯淡,崔季明看不清反方向對沖而來如此之快的兵器,只能感覺一道道兵器在她面上投下了影子,她只在憑本能躲閃!風因馬匹快速的移動而鼓起,一些面容,鮮血,刀光從她面前飛掠而過,她來不及看清,也沒時間去看清! 她身處其中,根本看不到兩方馬隊撞在一起的側面,多少人仰馬翻,砂石飛起。崔季明顧不上一切,她感覺到好幾把刀或槍劃過了她肩膀手臂,好似割開了皮rou,刀尖劃過她硬質的骨頭才停頓一般。 她舞動著長戟的手臂好似已經不是她的了,金龍魚似乎因為受傷而悲鳴幾聲,抬起前蹄就踹翻了幾匹戰馬,崔季明連忙將長戟反手刺下去,了結了那些掉下馬的叛軍! 崔季明看見了身邊有人和叛軍馬匹相撞,各自手中長槍把對方刺了個對穿,馬匹失控倒在一起,雙雙跌斷了脖頸,而后頭的馬匹來不及停下,再度被絆倒撞上,一團泥土被蹬起,幾個人被壓死在馬下發出慘叫。 剛剛落下馬的那個人會不會是周宇?! 她沒來得及看清,卻也沒有再回頭看一眼的空隙了!多少人辨認出她的耳環和容貌,朝她揮刀而來! 崔季明兩耳鳴鼓,她發出了一聲自己都聽不真切的嘶吼,好似背上中了一箭,卡在鎧甲之間的縫隙里,好似有箭頭劃過她的頭盔彈開,好似又有刀從她耳側劃過,打掉了她的耳環。 她什么也不知道了,眼前什么也看不清,不少叛軍或自己人驚恐的臉從她面前劃過,她只知道喊叫著揮動長戟! 崔季明一瞬間最慶幸的事情,就是沒有帶非要想打仗的考蘭來。 他是多少年命苦,好不容易長大到今天,不該死在大鄴內亂的戰場的。 這個想法在她腦內凝聚了一秒就隨之消散,她只感覺自己一片空白,什么也沒有在想,也什么都想不起來。 都是穿著甲,只能憑頭巾和衣領辨認是叛軍還是我軍。 崔季明不知道她有沒有傷到自己人,但她與這戰場上所有的士兵一樣,已經顧不上關注這些了,所有她視線范圍內的人,都要殺,不殺她就活不了! 不殺她就活不了! 或許是她攻勢太猛,周圍竟短暫的被她螺旋的橫掃,清出一圈空隙,她喘了一口氣,金龍魚踉踉蹌蹌的踏著別的戰馬的尸體,崔季明回過頭去。 然而步兵也沒有逃,雖然他們逃也活命幾率不大,但應該逃的啊。 他們與掉下馬的騎兵正在短兵相接,不少弓兵還在靠后的位置不斷放箭。 而外頭渡船而來的叛軍步兵,已經持盾列成了陣擋在周圍,好似給這混亂的戰場畫上了一圈邊界?;蛟S還有沒完全結陣的空隙,但微弱的月光之下,崔季明滿臉是血,她昂首看不清狀況。 她在馬上,喘著粗氣還在想剩下的兵力還足不足以列陣,如果列六合陣能不能機動的破開對方的盾陣而逃? 有沒有這個可能—— 就在這思考的間歇,崔季明只感覺遠處盾陣薄弱的一角,sao動了片刻,她緊接著就看到一小隊騎兵給盾陣沖開了一個兩馬并行的小口,撞了進來。 為首的人……是賀拔公。 崔季明只感覺自己心頭停了片刻。 她此刻沒有任何得救的感覺,條件反射的持長戟擊向背后的突襲者,目光卻向賀拔公的方向望去。 崔季明覺得自己眼淚都差點掉了下來。 因為闖入包圍圈的,真的是一小隊騎兵。他們幾乎都受了傷,顯然是剛剛從西側的戰況中逃脫,剩余人數怕是不及來時的十分之一,卻再次沖進戰場之中。 或許賀拔公是因為她還在這里? 是他不想遠遠逃走看著自己帶出的涼州兵送死? 還是那些跟他而來的涼州兵中,也舍不得自己還在奮戰的戰友兄弟? 賀拔公當真不該來的。 崔季明覺得自己是可以死的,但阿公不該死。 對方的盾兵幾乎是迅速合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