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02
吃飯罷?!彼聊e箸,許稷便也不客氣。 吃到一半,忽有孩子跑了進來。許稷偏頭,卻聞得千纓的聲音:“阿爺在會客,不能去哪!” 櫻娘倏地止住步子,見她阿爺的確有客在,淘氣笑笑,一轉身就撞進了千纓懷里。千纓抬首,看到許稷,愣了一下,不知該進還是該退,猶豫了一番,最后還是抱著櫻娘帶上門退了出去。 許稷放下了筷子。 練繪亦停箸,給她斟了一杯酒。 一只貓從走廊里躡足而過。 笨蛋千纓悄悄站在門外偷聽,卻不知廊下燈光將她的影子投在了門紙上。 許稷仍看著那門,練繪亦看了一眼。 “我聽說你之前打算嚴控公廨本,如今三個月過去了,可有甚么想法?”練繪開口將她的思緒拉回來。 許稷轉回頭,斂斂神回道:“有一些,不過某想聽一聽練中丞的立場?!?/br> “公廨本出借本是為應付諸司職俸及日常開支,但如今高利出借已成諸司斂財的手段,傷民無益,應當廢止?!本毨L毫不避諱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早在沂州時,針對公廨本高利出借一事,這兩人就有過聯手。如今一個是戶部侍郎,一個是御史中丞,大環境換成京師,面對的不僅僅是一州,而是兩京諸司,又能否再次聯手呢? 同樣的鷹派作風、冷面脾氣,按說該氣味相投一拍即合,但許稷今日興致卻不太高。 她淡淡地說:“從眼下狀況來說,完全廢止公廨本是不可能的。倘若完全廢止,諸司開支的負擔又會重新落到戶部、度支頭上。而眼下戶部除陌、職田錢還不夠支付京官俸祿,所以……我不支持完全廢止?!?/br> 站在天下百姓和帝國長治久安的角度,廢止是有必要的;而站在戶部度支的角度,廢止公廨本只會徒增負擔,一點好處也沒有。 不過她話鋒突轉:“完全廢止雖不可行,但嚴控出借利率防止高利傷民,御史臺卻有可能做到?!?/br> “說說看?!?/br> “百年前公廨本出借為何沒有猖獗到如今地步?因出借利率有限額,一旦高出此限額,就嚴懲法辦。那么道理很簡單,想要控制就將這條線重新拉上來,逮住違制者嚴懲重罰即可?!彼幌滩坏f完,補了一句:“余下就要看御史臺有無足夠魄力了?!?/br> 她將難題重新踢給了練繪,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你今日似乎有些沮喪?!本毨L直截了當地指出來,“是因為河北的事嗎?” “是?!痹S稷不太確定,“也不是?!?/br> 她的確為河北的事苦惱,朝廷如今不肯表明財政立場,以后煩的卻是收不到錢的度支;而她苦惱的又不僅僅于此,入度支以來,她上下左右都要應付,能做的實事卻不多,這是她的困局。 “不妨說來聽聽?!本毨L試圖開解她。 不過她卻抬起頭,淡淡地回:“沒有甚么要緊事?!?/br> 練繪聽出了她極重的戒防心。 他忽道:“倘若這里坐的是十七郎呢?你會傾倒苦水嗎?” “甚么意思?”原本有些沮喪的許稷瞬時眸光微斂,恢復了一貫警覺。 “你與十七郎——”練繪給出洞穿一切的御史表情,正要接著說下去,門卻忽被敲響。 “甚么事?” 門外庶仆道:“有位度支的官人來了?!?/br> 許稷霍地起身,推開門只見度支一個吏佐站在外面。 那吏佐一躬身,也不說自己是怎么找到這的,只速報道:“延資庫②連夜到度支收歸積欠來了!說倘若不補就要拿秋稅去填!” 許稷轉頭對練繪作個揖:“告辭?!毖粤T看了眼兩邊,哪里還有千纓的影子? 度支出此大事,不能耽擱,她遂速去牽驢。 然她還沒走到馬廄時,忽有一只手伸過來,將她猛地拽進黑暗中。 “是我!”千纓聲音里透著緊迫與急促。 “千纓?”許稷一愣。 千纓雙手抓住她小臂,努力穩了穩情緒:“有件事你得知道?!?/br> “怎么了?” “前日我喝多了,似乎說了些不該說的話?!鼻Юt緊張得手都發冷,“他好像知道你是女兒身了……” 許稷深吸一口氣,難怪方才千纓一直在偷聽,難怪練繪最后要提十七郎。今日喊她來,所謂的要緊事,指的是她女扮男裝之事嗎? “你別慌?!痹S稷反握住她手臂,頓了頓:“度支有點事,我得回去。你不要怕,沒事的,我不要緊?!?/br> 作者有話要說: 練繪:萬萬沒想到…… ——*——*——*——*——*——*—— 此說法出自卷237元和元年八月條 ②延資庫:是一種備邊庫。 ☆、第68章 六八延資庫 千纓得了許稷安慰,卻還是無法放心,她見許稷匆匆牽了驢離開,回過神拐進廊內,卻見練繪正站在廊下。 她嚇得往后退了兩步,一腳踏空,就跌進庭院里。 練繪本想抓住她,但反應太遲了,伸出來的手就這樣停在半空中,不知下一步要怎么做。 千纓痛苦地捂住崴了的腳,抬首盯住臺階上的練繪。練繪被她盯得訕訕收回手,小心翼翼地解釋說:“我今日請許侍郎來,沒有惡意?!?/br> 他知道了,他一定是知道了。 千纓恨不得拿頭撞墻,她可真是個草包啊,怎么連這種事都會暴露給對方呢?萬一練繪說出去,三郎可就完蛋了!她將頭埋下去,忽地又抬起來,放低了聲音哀求道:“求你裝作不知道這件事好不好?求求你了……” 她姿態低微得可憐,卻讓練繪進退兩難,尷尬得不知要怎么辦。 他之前就對許稷有過懷疑,因王夫南對許稷的態度太過微妙,且其本身對斷袖之癖很是嫌惡,不可能忽然對男人產生好感,所以他懷疑過許稷的性別。前日從千纓口中得知這一事實,不過是得到確證罷了。 他有意料之中的驚訝,然卻并沒有要揭發許稷的打算。 千纓見他不答話,更覺心焦。她知練繪是個面冷心硬的家伙,做事手腕幾乎算得上狠毒。栽在這樣的人手里,簡直無望——她如此一想,眼淚開閘般地滾落下來,且越哭越起勁,架勢比櫻娘還要可怕。 練繪霎時手忙腳亂,櫻娘哭的時候尚能用飴糖哄騙,可眼前是個成年女性,糖總無法奏效吧……況且他也沒有糖。 他勉強說了幾句安慰話語,想教她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