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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北侯一時陷入了魔障,他的戰車居高臨下,忽見底下陳青臨戰旗一斜,這是變陣的先兆,而一字長龍陣的變陣,左右不過三種,一為敵擊龍首,變陣則龍尾至,絞之!二為敵擊龍尾,變陣則龍首至,絞之!三為敵擊龍腹,變陣則首尾至,絞之! 定北侯看得清楚,異族大軍是咬死了陳青臨安排在一字長龍陣兩側的精銳輕騎兵,壞其兩翼,這也是一字長龍陣唯一的破法,只可惜異族人不知道,陳青臨的大營里,訓練最有素的就是輕騎兵,他們每日天不亮就出營cao練,直到夜深才回來,一夜安睡,復起又是一日cao練,戰力十分強悍。 他心里打定了主意,對親信擺了擺手,說道:“我今率軍三十萬至,何必顧念區區兩萬人陣,傳軍令,自北向南進戰場,將異族人打亂,至于陳青臨那邊,為大局計,且讓他們混戰一會兒?!?/br> 親信直覺不妥,但見定北侯胸有成竹的樣子,還的咽下了到嘴邊的話,如實地將軍令用戰旗打了出去,各部聽慣了定北侯的命令,想也不想,直接沖進了戰場。 異族大軍早已經殺紅了眼,壓根就沒有因為飛鷹關有援兵而亂上哪怕一刻,大單于雙目冒火,命令底下最兇狠的勇士們咬死了陳青臨大軍的側翼,一定要撕出個口子來,他已經不指望這一場戰事能贏了,但他的兩個兒子都死在這場戰事里,這個守衛飛鷹關半個月的寧朝將軍必須死! 整整三十萬大軍加入了戰場,然而飛鷹關將士受到的攻擊卻越來越猛烈,陳青臨的戰旗揮動半晌,確認一字長龍陣再也無法首尾相聯,眉頭蹙得深深的,不明白為什么援兵要切斷他的陣勢,然而就在此刻,兩側的輕騎兵被進攻的異族大軍撕開了一個口子,數以千計的異族勇士沖到了陳青臨的戰車前,喊殺聲沖天。 陳青臨將戰旗插高,取紅纓槍上馬,不再多想,直接帶著戰車周遭的兵卒們殺進了異族的包圍圈,他的精力很好,雖然這些日子每天只能睡一兩個時辰,但到了殺人的時候,力道還是大得驚人,尋常異族到了他的手底下,基本走不過一遭,過不多時,馬下就堆積了許多的尸體。 口子還在變大,陳青臨臉上濺的血已經糊得他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他不明白為什么援兵已至,卻不替他堵上側翼輕騎兵的口子,這也就算了,殺進來的異族更是越來越多,他幾乎都要懷疑援兵上了戰場之后什么都沒做,只是把異族大軍從那道口子里挨個驅趕進來了。 身邊的人越來越少,陳青臨幾乎有些恍惚起來,就在這時,他身后傳來一聲尚且稚嫩的怒吼:“膽敢!” 背后一道輕輕的覆蓋觸感,陳青臨下意識地反應過來,勒馬回身,一槍掃出,打下兩個不知何時靠近他背后的異族騎兵,而他身側的馬上,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瞪大了眼睛,從馬上倒了下去,他的胸前被什么刺穿了,面上帶著怒色,見他無事,似乎想要露出一個笑來,卻凝固得極快,形成了一個要笑不笑的詭異表情。 陳青臨記得這個少年,他是軍中一位老將的幼子,新兵入營時特地關照到了飛鷹關大營,初時和顧峻差不多的脾氣,被他整治了幾回,漸漸開始乖乖叫他陳大哥,戰事剛起他就想送他走,可是到底沒能成行。 第八十五章 張和 時間在這一刻變得很漫長,陳青臨甚至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聲,這么多日以來的思緒一瞬間被什么打通了,遲遲不至的援兵,一上戰場就切斷他陣勢的自己人,死活堵不上的口子,和很遠很遠才能聽見的一點喊殺聲,交織在了一起。 隨著重物倒地的聲響,陳青臨的身體也一陣脫力,又是幾個異族士兵擁了上來,手里的武器散發著冰冷的光,這一刻,他不知哪里來的力氣,嘶聲大叫了一聲,提起手里的鐵槍,對準身前一個異族士兵的腦袋劈了下去,一擊之下,血rou飛濺,連帶著異族士兵身下的戰馬都悲鳴著倒了下去。 一時無人敢近,也就是在這時,側翼的口子傳來寧朝戰馬特有的腳步聲,十數道箭風掃過身側,將剩余的異族人統統釘死,陳青臨抬起眼,他的臉上全是血污,眼睛里也被濺得一片血色,讓人不禁懷疑他此刻究竟還能不能看見,定北侯從戰車上下來,也生生被這樣的陳青臨嚇了一跳。 然而只是片刻的工夫,他就調整了過來,取過親兵奉上的帽盔和外袍,帶著一列衣帽整齊宛若剛下戰場的親兵,他按刀大步走向陳青臨,這在平時,毫無疑問是十分賞識的行為了。 陳青臨就只是騎在馬上沒有動,他的馬下到處都是尸身,自己人的,異族人的,定北侯靠近五步,就無法再前行,他的眉頭擰了起來,有些心虛,但更多的是慍怒,“寧遠將軍守關守到癡傻了不成?本侯親至救援,你一言不發,是何道理?” 陳青臨看了看周遭,看了看遠處,為將者總是有自己的一套感知,不必戰后統計,他已經能大致估算出這片戰場上還活著的飛鷹關將士人數,這些天戰損過半,剛才和異族數倍于他們的主力糾纏一夜,兩萬多人大概只能剩下一小半不到,不過萬數,他的目光落在了定北侯的身上,見他一身衣物干凈整潔,眼睛里的血色化成了一片濕潤,在臟得看不清臉色的臉龐上流淌出兩條小河。 他提槍下馬,卻沒有順應定北侯的意思,跨過一地的尸身向他過去,反倒是先扶起了倒地已死的將門少年,把他抱到了戰馬上,依次而下,他把地上的諸多同袍尸身都扶到了他們生前的戰馬上,戰馬安安靜靜的,并不明白自己背上的主人已經再也不能騎著它們征戰。 定北侯無端地感到有些寒冷,卻又不是很能抓住心頭稍縱即逝的那一絲不安,他把這歸結于對陳青臨漠視自己的憤怒,又重復了一遍之前的意思,“寧遠將軍,來拜見本侯就如此困難嗎?” 陳青臨回頭看了他一眼,整張臉上只有眼白是純白色的,看人的眼神也不大像人,那是種狼一樣的,鷹一樣的眼神,定北侯莫名地想要后退,卻又生生定住了,他告訴自己,不過是個功勛不足他十分之一的小將,沒什么可害怕的。 然后,他就被陳青臨用手里半舊不新的鐵槍,活生生地捅穿了胸腹,他連一句話都沒說出來,就這么正面朝下,倒了下去。 變故來得太快,親信呆住了,戰車兩側的親兵們也都呆住了,甚至沒有一個人反應過來,久久的沉默蔓延開去,忽然不知道是誰試探著開口道:“將軍,死了?” 陳青臨張開手掌,放開了那柄殺了不知多少異族人的鐵槍,連日來的疲憊終于在這一刻席卷上身體,他晃都沒晃一下,直直地也倒在了被血染紅的土地上。 戰場上的消息總是傳得最快的,元昭帝命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