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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不提元昭帝是否有臉仍舊不做任何封賞,至少也斷了未來的一個大敵。 定北侯是個扎扎實實的真軍人,對于朝堂上的彎彎繞半點也不清楚,心里本是半信半疑,然而想到這么多年來,他立下的戰功無數,卻時常是為他人做嫁衣,陳青臨立的功本不足他十分之一,一趟京城去下來,直接封回寧遠將軍爵,莫非元昭帝是真覺得他老了,要給年輕人讓路了不成? 心念既定,定北侯也就打定主意,要等陳青臨失了飛鷹關之后再派兵,最好能讓他死在戰場上,按照他對飛鷹關大營的兵力和異族情報來說,至多十日不援,飛鷹關必失。 可無奈他想得好好的,陳青臨卻不按照他定的路子走,飛鷹關大營年前戰損頗多,就算加上秋初編進去的六千新兵,滿打滿算也不過五萬人,可就是這五萬人,足足抗下了異族二十六萬大軍整十六日,斬敵十萬有余,殺得異族大單于進攻的勢頭大減,已經隱隱有退卻的苗頭。 而整整十六日過去了,就是要召集所有的西北軍兵力都足夠,他要是再不發援兵,別說元昭帝起疑心,就是他底下的親信都明里暗里直嘀咕了。 定北侯咬牙,命左右拔營,他要親自率軍去救援飛鷹關,計策已敗,如今至少不要讓別人看出來破綻,更甚至,能撈一點功績作為日后清算的擋箭牌最好,他同時在心里也把瑞王罵了個狗血淋頭。 第八十四章 鏖戰 整十六日援兵不至,陳青臨的心里遠沒有展現給異族大軍的那般鎮定,他本就不是太聰明的人,十日之內就該到的援兵遲了整整六天,且傳信兵拼掉了大半送出去的消息都如石沉大海,他的心中早已做出了最壞的打算。 他人可以死,兵可以全軍覆沒,唯有這座占據了易守難攻最佳地勢的飛鷹關不能失,西北邊疆大部分地處平原,飛鷹關卻是難得的高地勢,三面綿長,難以被包圍,想要攻占,原本就要花費數倍于守衛的兵力,他連年cao練帳下兵力,并不是奔著全軍精銳的虛名去的,而是真的基于定北侯制定的作戰方針,設想過無數次孤立無援的情況下,要如何守住關隘,盡可能多地殺人。 盡可能多地殺人,這話要是傳到朝堂上,跑不了一個嗜戰好殺的罪名,然而在西北,沒人會覺得不對,異族年年來犯,年年都有戰事,這還是朝廷表現強硬的結果,前朝甚至以貢養異族,只求減免征伐,最后死于民怨之下。 最后幾個傳信兵再度出發了,陳青臨讓手底下的副將親自帶了五百人隨同護衛,務必要保證傳信兵活著離開戰場,其實眾人心里都很復雜,一方面知道就算不派傳信兵,大營也該知道飛鷹關的情況,一方面又抱了些微薄的希望,希望真的是因為傳信兵都死在了路上,所以無人報告,才使得援兵遲遲不至。 陳青臨已經不用親兵了,他把戰場上負責保護他的親兵都下放到了各營里去,他知道,跟著他只有死得更快,也有些軟弱的念頭,親兵都是熟悉的面孔,看著熟悉的面孔一個個減少是件很難受的事情,會影響他在戰時的冷靜,這樣下放出去,就是死,也是死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至少能讓他心里抱著點念想。 第十六日的深夜,大約也算是第十七日的時候,探馬來報,說異族大軍重新又組織起來,由大單于親自率軍,氣勢洶洶地朝著飛鷹關而來,陳青臨對別的事情一概不敏感,但到了這個時候,卻相當地有感知,他一瞬間就明白了,鏖戰半月,異族大軍這是要最后放手一搏了。 熬過今夜,或是死在今夜,對陳青臨來說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區別,從他參軍入伍,在戰場上舉起刀,殺死第一個人起,他的命就注定了要比普通人更賤一點,此后殺死的每一個人都是他從閻王那里賒的賬。 秋夜薄霜,陳青臨把十幾日都不曾換洗過的衣物穿上身,卻不知道還有沒有活著脫下它們的運氣,他是個大老粗,卻也有了點吟詩的意興,然而對著手里半舊不新的鐵槍,沾著一層干涸血皮的盔甲,和底下滿眼疲憊的將士們,他張了張口,還是什么都沒說出來,只是把衣襟攏了攏,舉高手里的鐵槍,像往常那樣大聲喝道:“打完這一仗,打跑異族人!本將請諸位喝酒吃rou!” 回應他的,是兩萬多人靜靜的呼吸聲,陳青臨抹了一把臉,知道自己說了廢話,這么多天下來,人困馬乏,士氣要是還能被他一句話鼓動,那就怪了,何況他本就不是懂得鼓動士氣的將領,也就不做更多無謂的事情,槍尖一指異族大軍來的方向,高喝一聲,“殺!” 這一聲宛若龍虎嘶鳴,蘊含著無限的殺意和怒意,第一時間激起了飛鷹關將士們這么多天壓抑的情緒,各部曲聽從上官調令,看上去就像是不緊不慢準備應戰,然而只要稍懂軍事的人就能看出來,此刻的平靜不過是表象,水面下潛伏著的,是一頭被囚禁的亙古兇獸,無聲地露出了獠牙,只等破籠而出。 定北侯率軍趕到之時,飛鷹關前鏖戰正酣,憑他多年的征戰經驗,一眼就能看出雙方都是傾巢而出,尤其是飛鷹關的士卒們,明明數倍弱于異族大軍,但在主將的帶領下,卻還排成了陣列,有條不紊地應戰,位于陣眼中心揮旗指揮各部的,正是盔纓高揚的陳青臨。 舉凡主將在戰場,必起一人高的戰車,盔纓赤紅,足一臂長,或揮戰旗,或擂戰鼓,讓士卒可見,主將安在,軍心就不會亂,定北侯早年就不這么親自去了,他養了跟自己身高體態差不多的親信,每逢戰事,他立在旁,親信領兵,死了一個即刻可再替換,他也曾將此法于軍中將領里推廣,只是從未見人用。 親信立在戰車上,小聲向定北侯問道:“侯爺,前方陣勢儼然,是否要再行觀察一下,要是貿然支援,怕沖壞陳將軍的布置?!?/br> 定北侯已經看過,陳青臨排的是一字長龍陣,兼兩側輕騎兵護翼,首尾不斷,異族軍數次沖殺進去,都不得其法,似被長龍絞頸,而陳青臨所在的陣眼部位,更如同一個人rou絞殺機,近之則死。 他此時已經有些后悔了,陳青臨顯然是準備和異族大軍玉石俱焚,要是他今夜沒有率軍過來,飛鷹關必定全軍覆沒,但見這陣勢,異族人也討不了好,別說是進軍飛鷹關,就是潰不潰逃都有待商榷,只可惜他這樣氣勢洶洶地帶兵來了,不加入作戰也不是個道理。 可就這么給陳家小兒再添一功,也實在讓他有些氣不過,西北連年征戰,得到的功勛是有限的,這些年就如瑞王在信里說的那樣,他定北侯得勝,至多就是金錢宅子女人的賞賜,而這些個小將獲勝,滿朝上下恨不得把他們吹出花來,爵位更是不要錢一樣賞,好似明日他就要倒在戰場上,被這些小將接過班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