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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袍一道,房中只剩龍飛鳳舞的退隱二字。徹靜并無閑錢可使,年紀大了身子骨又差,貿然離山,極有可能餓死途中,于是,一向穩重的和尚們炸成了一鍋粥,尋找秘籍的同時,也開始了孜孜不倦尋找前主持的道路。慧窗自此久居少室,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各種事物紛雜無比,好好一個武僧磨成了待字閨中的大姑娘。曾有人開玩笑道,“若是慧窗有頭發,這半年耗下來,恐怕也已經掉光了?!?/br>小蠟燭忽明忽滅,宋雪橋抱著茶杯,心中五味陳雜,“想不到我真的已經避世良久了,上次見到慧窗大師,還是十七歲?!?/br>易風謠道,“我們上山時,說是近來又有了徹靜大師的消息,慧窗大師便離了山,也沒有別的功夫管我們的閑事,所以我們也是走投無路?!?/br>裴無念接道,“而后今早我便在馬市遇到了他們一行人?!?/br>宋雪橋見他一本正經,禁不住發笑,不管怎么看,都是為甩掉佟春臨故意而為之。易風謠抬眉,“你笑什么?”“沒,沒?!彼窝驍[擺手,“我不過在想,接下來該怎么辦?!?/br>易風謠依舊冷淡,“現下先果腹,明日先回江湖塔再做商量?!?/br>裴無念笑道,“我也正有此意?!?/br>峨嵋入住這間客??峙沦M了不少周折,吃飯也不得安生,小伶俐上菜三趟,每一趟腿都抖成了篩子,老板躲在柜臺后,大氣不敢出一個。那頭還有邱漪咬牙切齒故意發出些不明聲響,等味同嚼蠟地糊弄完,宋雪橋才和邱漪各自飛上一個白眼,各自“砰”的摔門,相看兩兩生厭。佟春臨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哄了書呆抱著他不放,易風謠為人再冷,也不好在書呆面前發脾氣,只能“砰”的一聲摔上門以示怒意。三聲“砰”過后,小伶俐扒著柜臺徹底癱軟下來,長舒一口氣。少室山無人接應,他們也不好前去打攪,只能揣著小書呆一道離開,第二日清早,宋雪橋卻拉著馬突然選了另一條道路。晨霧依稀,客棧門口馬樁前,只有佟春臨和邱漪大眼瞪小眼,一個橫眉怒發,一個瑟瑟縮縮,馬頭對馬頭噴氣,就差撒蹄子打一架。宋雪橋太陽xue突突跳了兩下,開始懷疑邱漪并不是對他有所偏見,而是看人天生就那副鼻孔出氣的德行。佟春臨見他出來牽馬往另一條道上去,苦著臉好心指路,“宋大哥,回郢陽是這邊?!?/br>宋雪橋還未來得及答話,邱漪便蹬在馬背上冷笑道,“宋大哥?呵,我瞧著你這身衣服該換成武當或是玲瓏山莊的了,定比現在好看?!?/br>佟春臨又只好閉了嘴。宋雪橋牽著韁繩,回頭朝邱漪燦爛一笑,“邱公子陽剛氣魄,穿武當的道服或玲瓏山莊的儒服定比阿臨好看,我那里都有,等著有空送到峨嵋,你一并穿上,讓鏡坤師太和木眉真人一道鑒賞鑒賞,看看哪套更漂亮些”邱漪的臉霎時賽鍋底。好在易風謠很快自客棧出來,風風火火地帶著一幫人,裴無念帶著個娃娃站在她身側,氣勢竟也不輸,宋雪橋抱著胳膊斜靠著馬嘖嘖搖頭,心道都說武當峨眉不對付,教出的兩個大弟子倒是都風華無雙,銀鞭長劍,一清冷,一溫潤,頗有幾分相敬如賓的架勢。宋雪橋一拍自己的額頭,阿彌陀佛幾句,心道這詞兒不可亂用。抬眼裴無念已走至身前,一臉狐疑的瞧他,“怎么了?”宋雪橋干笑,“落枕,落枕?!?/br>臨近中秋,小書呆抱著小伶俐特地給他包的一袋子月餅,瞇起了狐貍眼,“落枕你拍頭干嘛?”宋雪橋握拳干咳,轉移話題,“小表弟,先送你回家?!?/br>易風謠一行已拾掇完畢,宋雪橋以為,她最好的地方便在于不該問的絕不多問,只英姿颯爽一抱拳,帶著峨嵋弟子絕塵而去。裴無念望著那道狼煙,卸了馬繩,疑道,“不送他回武當?”“回武當?”宋雪橋將小書呆拎起來放到馬背上。馬背較于小書呆身形略高,故小書呆抱著月餅歪歪扭扭不得平衡,一張小臉嚇得煞白,朝宋雪橋哼哼道,“你你你...放我下去?!?/br>宋雪橋扶住他的腰又拎了下來,攤手道,“瞧見沒有,他天生就是個讀圣賢書考功名的料,莫說你我十一歲的時候已經能騎著馬打獵了,他連自己下馬都害怕,你還送他去打打殺殺?”一聽打打殺殺四個字,小書呆十分配合的抱著月餅狠狠搖了兩下頭。宋雪橋湊近了裴無念,小聲道,“再者說,他的來歷你怎么同武當那幫人解釋?”裴無念抬眸,“就說是撿的,或者我的身世公之于眾也無妨?!?/br>“師兄,磊落有時并非是好事?!彼窝驀@氣,踢了踢腳邊的石子兒,低聲道,“你從小有張仲逑疼著,不知道其中艱辛也情有可原,沒有不透風的墻?!?/br>裴無念負手不語。“其實看我就知道,跟燕山道人扯上關系,一輩子都別想安生,他可是你親姨弟,萬一哪天漏了底,你真忍心看他變成我這樣?”宋雪橋說的是實話,單看書呆子的作風,又錯過了童子功的年紀,在武當決計混不出什么天地來,若真是撿來的倒也罷了,他的身世又頗為聳人聽聞,莫云簡仇家不少,一旦扯進這些紛紛擾擾,就算裴無念也未必能保他,不如一開始就斷個干凈。裴無念是個聰明人,一點即通,嘆氣道,“那你說該如何吧?”“很簡單,讓他也叫我表哥,送回玲瓏山莊?!?/br>宋雪橋走到一邊,拉過小書呆,笑瞇瞇道,“小表弟,告訴我,你是想打打殺殺?還是找個溫山軟水讀書?”小書呆眨巴眨巴眼,“雪橋,你這是在給我兩條路走么?”宋雪橋手一歪。裴無念一向溫和的臉突然有些不忍直視的神情,不動聲色地別過頭去。宋雪橋不抱希望干笑,“誰讓你這么叫的?”果不其然,小書呆垂下頭去看懷里的袋子,突然變了口風,“那你希望我選哪一個呢?”模樣十足的楚楚可憐,突然讓宋雪橋想起多年前天香樓一個夜晚,鴇娘遣了當紅的胭娘上來伺候,無奈他只是來此睡個飽覺,并無鴛鴦之意,奈何胭娘身為頭牌頗有幾分傲骨,以為宋雪橋眼光頗高瞧不上她,故不愿意走。他困得厲害,便給了兩個選擇,一是坐在椅子上看他睡到醒,二是出去招呼別人撈足油水,明早再來領一些賞錢。明明是個傻子都知道如何抉擇的問題,胭娘卻不然。依稀記得紅燭茜紗,胭娘只穿著一件薄褂子,淚眼朦朦坐在榻邊,聲音如狂風吹野墳般凄凄怨怨,“那公子希望我選哪一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