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002
反而最是名正言順的學政周康,竟然無人逢迎——因為鄉試資格試,也就是科考、遺才試和大收,全都是提學主持的,所以為了以表公正,這考官聘取一事素來和提學毫無關系,再加上從來沒聽說過有連續當兩任學政的,故而這些此次充當考官的教官既不擔心周康成為現管,又與其無親無故,再加上他們能夠得到鄉試考官的美差,無一例外都是消息靈通的,故而竟把堂堂提學大宗師給撂在一旁,無人理會。 面對這種被孤立的情況,又見好幾個考官直把汪孚林恭維成英杰才俊,前途無量,周康終于忍不住氣,沉聲說道:“廣東解額歷經這么多年來一增再增,如今已經有八十人。但首輔大人整飭學政疏發人深省,還請各位此次鄉試之際,嚴格把關,寧缺毋濫!” 第七一零章 放你一馬,巡視貢院 呸! 如果能夠當場現開銷,哪怕是之前在逼問汪孚林時,曾經和周康站在同一陣線的張廷芳和陳有杰,也想一口唾沫直接噴到周康的臉上去。對于他們這種已經從千軍萬馬中拼殺出來的成功者來說,科場當然已經是過去式了,但你輕飄飄一句話,做的卻是壞人前程的事!他們雖說不管學校,可下頭府縣主司的抱怨卻都要到他們這里來的,民間風評也都會被后人寫入地方志,要不是顧忌周康在朝中有人撐腰,不好說什么,他們就想敲打了! 要知道,之前周康在主持道試的時候,非得高標準嚴要求,一場道試中,一個縣過關的人多則一兩個,少則沒有,可與此同時還拼命做出一副關心學子的樣子,以為別人都看不破這沽名釣譽的一套不成? 然而,搶在別人有所反應之前,他們就只聽突然傳來了一個淡淡的聲音:“寧缺毋濫這四個字,放在道試的時候,尚且有些嚴苛,更何況如今這是鄉試!解額是朝廷定的,不是周提學你腦袋一拍就定下來的。一直以來,廣東人杰地靈,歷年也不知道有多少才華橫溢的前輩躋身朝堂,每三年八十名解額,尚且都讓人常常感慨有才之士不得不落在榜外,到你這里怎么就成了寧缺毋濫?難不成是你覺得廣東的秀才沒有真材實料,以前取中的舉人名不副實嗎?” 周康哪里想到,自己不過是因為心頭有氣,這才在話里帶出了不該有的意思,可汪孚林竟然馬上抓住這一絲破綻窮追猛打,而且到最后一頂大帽子毫不客氣地扣了下來!因為之前他在道試時把錄取的門檻定得非常高,已經有很多怨言了,要是此刻汪孚林這話傳揚出去,他在廣東還能立足嗎?換言之,就算他這一任期滿之后,朝堂上那些廣東籍的官員會不會因為他這番言論,從而視他為寇仇? “汪巡按,你這是斷章取義!”周康一氣之下,竟是一拍扶手站起身來,“我所說寧缺毋濫,不過是說……” “不過是說什么?莫非這鄉試還沒開始,你就要對布按兩司以及前任巡按石御史精挑細選,聘取來的這些考官指手畫腳不成?”汪孚林深知,吵架的要訣就是一切搶在別人前面,把人要說出來的話給堵回去,最好再扣上一頂讓其動彈不得的大帽子!更何況,就在日前,兩廣總督凌云翼派人給他送來了一個口信,說是之前之所以會委托他去新安查探海盜殺人一案,那是因為府中幕僚有人得了周康請托。 既然之前圖謀害他的很可能和此人有關,他干嘛要客氣? “你……你……” 見周康已經被氣得臉上充血,額頭青筋畢露,仿佛再差一丁點就要爆了,汪孚林想想自己從前在徽州時曾經有過把人給氣得當場昏厥過去的光輝歷史,還是決定暫且偃旗息鼓——否則日后廣東官場,就要多一段汪巡按氣死周提學的段子了。既然如此,那就放你一馬! 可作為收尾,他還是毫不客氣地說道:“廣東雖地處天南,士林卻素來向學之心極其堅定,如廣府所屬的南海番禺和香山,更是常出才俊之士。周提學你自己對首輔大人的整飭學政疏斷章取義,以至于道試所取秀才不足從前十之一二,這不是寧缺毋濫,是矯枉過正!” 說到這里,他直接站起身來,沖著在座其他人拱了拱手說:“各位還請繼續商議,我如果還在這,只怕周提學不自在,我去巡視一圈貢院,看看最后準備如何了?!?/br> 見汪孚林竟是如此揚長而去,周康氣得直哆嗦,而周遭諸位教官雖則聽說過這位新任廣東巡按御史到任之后雷厲風行,很是強勢,可耳聞不如見面,今天汪孚林這個七品巡按當場怒頂官居正四品的提學副使,這份戰斗力著實讓他們驚嘆。本來還有人暗自覺得忽視了周康確實有些不妥,可眼見得汪孚林這般拂袖走人,在場其他官員竟然就沒有一個出來寬慰周康的,反而另啟話題顧左右而言他的不少,一時間竟是硬生生讓那位提學大宗師更被孤立了幾分。 面對這一幕,誰還不知道,今次鄉試,別的主司若有請托也就算了,可周康若有請托,他們不妨當成耳旁風? 廣東貢院起源于宋神宗年間,到了元時方才毀于戰火。元代不開科舉,自然也就不存在貢院這種事物了。而到了明初,因為諸多禮儀規制并未齊備,朱元璋又曾經一度??婆e,只用國子監中結業的監生出任各級官員,因此最初廣東鄉試一直都是借用光孝寺,這一借就是整整幾十年。此時,汪孚林借著巡視貢院的名頭,帶著一個熟悉此間的門子穿梭在一間間號舍,就只聽那極其饒舌的門子在那喋喋不休地說著這些歷史。 “后來這貢院是宣德年間才建起來的,和其他地方一樣,規矩都是設在城東南。剛剛汪爺到貢院時經過的前頭那座橋是一條必經之路,開考的時候,考完重開院門的時候,還有放榜的時候,全都有上千人要從此通過,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擠到落河,因而據說當年一位巡按御史當監臨官時,下令縣衙拓寬石橋,還為了給大家討個好口彩,把那座橋叫做萬里橋,寓意鵬程萬里。因為應考的相公們有個黌門秀士的雅稱,也叫做黌橋,橋南便叫做黌橋街?!?/br> 見汪孚林聽得饒有興致,那門子自然更加賣弄口舌:“而這貢院街另一頭,則是因為張貼桂榜的所在,而中舉有折桂之稱,所以后來那條巷子就得了個好聽的名頭,丹桂里。聽說來貢院走一遭的秀才們,都愛到丹桂里去走兩圈,也好沾點喜氣?!?/br> 這種做法后世尚且屢見不鮮,汪孚林當然不會嘲笑如今的秀才們太過迷信——畢竟科舉這獨木橋有多難走,他自己也算是深有體會了。要不是運氣好有貴人相助,各種“歪門邪道”,再加上機遇太好,他怎么可能在這種年紀就考了個進士出來?而整整數千間號房,他一時半會不可能全部走到,但光是走到的那一部分,有的是修繕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