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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是完全簇新的,他到最后停下腳步的時候,不禁看了一眼那門子。 “這貢院今年整修過?” “那是,說來還要托汪爺的福?!?/br> 汪孚林頓時有些意外。他上任以來馬不停蹄,再加上壓根沒想到自己還會被兩廣總督凌云翼抓來當鄉試監臨官,甚至還一度打算跟著呂光午他們去出海會一會那些海盜,什么時候想起過修貢院? 那門子見慣了不是自己的政績也要往臉上貼金的官員,可看到汪孚林此刻壓根沒有自矜的意思,反而仿佛還在回憶此事,他心下暗自犯嘀咕,但臉上的笑容卻越發殷勤燦爛:“汪爺真是貴人多忘事,您之前不是召集海商募捐修儒學嗎?香山學宮修過之后,廣州府學也修了,而龐府尊因為想到鄉試在即,萬一到時候碰到天公不作美,而貢院號房年久失修卻又漏水,而且如今應考的秀才越來越多,所以挪出一部分錢來,新修號舍三百間,其余那些有破損的也都修補過了。所以說,這一次應考的秀才絕對是有福分,從前還有在號舍里撐起油布傘,可最終雨水還是污了卷子的倒霉秀才?!?/br> 呃……這個好像和他沒關系,他那時候根本就沒有想到鄉試,卻是廣州知府龐憲祖借花獻佛,倒做了一樁大好事! 曾經在南京貢院中熬過南直隸鄉試的汪孚林當然知道,在這種號舍中呆上九天,吃喝拉撒全都在里頭,一間結實干凈的號舍有多重要。所以,今天臨時起意跑來巡視的他自然非常滿意,竟是一時興起,真的用腳丈量完了所有兩千多間號舍,自己累了個夠嗆,也把那陪同的門子給累得滿頭大汗。只不過,這一番走下來,他證實所有的號舍確實都整修過,至于質量,目測也還行,等離開的時候,他自然曉得那領路的門子辛苦,隨手賞了一塊碎銀子。 這年頭的官員除卻少數真正家境殷實的,貪得無厭會撈錢的,其余多數都是窮鬼,所以那門子對汪孚林畢恭畢敬,也只是震懾于這位之前在察院時從容應對眾官的手段,沒想到還有好處?;琶恿算y子在懷里后,他臉上那笑容便真誠了許多,把汪孚林送到門前時,他就低聲說道:“若是汪爺有關照的人,回頭排座次的時候,不妨注意一些。別看這次修了新號,但真要說結實好用,卻還是隆慶年間修的那一批。那是在東北角,以天干地支中申字打頭的就是?!?/br> 汪孚林不禁啞然失笑,卻不置可否。反正他到廣州之后也沒來得及真正交接儒林,所以壓根就不存在什么需要關照的本地秀才——外地的倒有陳家兄弟,可兩人都沒得到考鄉試的資格。還有個僅僅是剛聽說過名字的秀才杜茂德,可這人既是屢試不第,此次估計不可能來——所以,他是沒有負擔一身輕。 出貢院時,陳炳昌正好先去府衙撲了個空,此時正好迎了上來。兩人雙馬,從貢院街拐出來后,汪孚林也不走之前來時經過的萬里橋,而是走另一邊去了丹桂里。正如那門子所說,興許是試期在即,流連此處的應考秀才很不少,而且更讓他覺著有趣的是,這丹桂里中確實真的種了一棵桂樹。此時放在江南已經是桂花飄香的時節,然而廣州的一年四季不像江南又或者北方,這丹桂里的那棵桂樹卻一絲動靜也沒有,花苞都還看不見,汪孚林甚至還聽到有秀才在那抱怨。 “明明是種了桂樹的,怎么偏偏每次咱們進貢院的時候,連個桂花香都聞不到,真是晦氣!” “別晦氣了,聽說這棵桂樹開花的時候都必定是又冷又濕的天氣,那時候在號舍里窩著考試,凍不死你!” 作為過來人,聽到這種應考人的唉聲嘆氣,汪孚林很有一種苦盡甘來的美好感覺——這就和他當年過了高考那一關,以后年年高考看別人過五關斬六將時,那種坐山觀虎斗的美好,真是不足為外人道。而陳炳昌就不一樣了,他今年放棄,但三年后卻一定會去參加科考,搏一搏那參加鄉試的機會,因此這會兒免不了把自己代入其中,豎起耳朵聽這些科場前輩們說話。 然而,就在他們從那棵桂樹底下路過時,突然有人叫道:“兄臺,兄臺,能幫個忙嗎?” 汪孚林起初沒想到是在叫自己,等陳炳昌提醒,他方才朝聲音來處望去,卻只見一個身材有些矮胖,大約三十許的青年正在向自己招手,所謂的兄臺想來只是隨口的敬語。雖說想到監臨官的職責,但他猶豫片刻,還是調轉馬頭上了前去。還不等他開口發問,對方卻沖上前來將一塊木符遞了過來里。 “兄臺,這是我在光孝寺里替我一位兄長求的高中符,聽說掛在丹桂里這棵桂樹上能有效果,我身材夠不到樹枝,兄臺既然有馬,能不能幫個忙?” 見那青年滿臉懇求,汪孚林抬頭看了一眼這棵桂樹,發現并沒有后世某些高考許愿樹那樣滿樹都是紅絲帶小紙條的景象,想來沒這習俗,他不禁有些狐疑??蓪Ψ接智罅艘换?,他伸手試了試,發現確實夠得著,也就接了過來,看也沒看就綁了上去。等到做好了這件事,對那年輕人的千恩萬謝,他只微微點了點頭,直到出了這條丹桂里,他才聽到身邊的陳炳昌小聲說道:“大哥,我剛剛好像看到,那個什么高中符上寫的名字是杜茂德,這名字我記得徐前輩對我說過?!?/br> 杜茂德? 汪孚林之前是本著盡量少和應試秀才接觸的心思,再加上光孝寺乃是廣州最有名的寺院,沒有之一,而且還被挪作過貢院,他對其中和尚竟然會做什么高中符拿來賣錢很不以為然,所以連瞥都沒瞥一眼。更何況,這也是避免看到那名字,心里有什么先入為主的偏見。只是沒想到,他沒瞧,陳炳昌這個眼尖的卻看見了,而且還是偏偏徐秀才之前舉薦過,他認為不大可能來參加鄉試的人。 “唔,我知道了。說不定是他的兄弟又或者朋友自作主張,你不用對徐生說?!眹诟懒岁惐乜谌缙?,汪孚林不由得摩挲著下巴。 一個屢試不第,一度被海盜裹挾去做軍師,放棄科場已經好些年的秀才,真的可能重振旗鼓復出來考鄉試? 第七一一章 無聊的監考,美味的誘惑 各省的鄉試時間不盡相同,但多數都在八月上旬和中旬進行。此次廣東鄉試的第一場,卻是在八月九日開始,十一日放回;第二場是八月十二日,第三場是八月十五日??偣彩蔷盘炝?。當然,每場之間唯一間隔的那一天晚上,也是日以繼夜考試的考生們唯一能夠養精蓄銳的時間,多數都是在考場附近租個院子休息,以便能夠趕上下一場考試。畢竟,雖說大多是第一場定輸贏,可也免不了有考官?;ㄕ械臅r候,每一場都不能馬虎。 到了八月九日廣東鄉試這一日,還只是四更天不到,貢院街就被無數秀才給擠得滿滿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