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景委屈地嘟了一下嘴巴。

    “你們軍訓不容易啊，這么多天都沒下過雨。今天結束了吧？”

    蘇阿細點點頭：“結束了?！?/br>
    她扶著喬景出去的時候，江垣悄悄地跟上前，在她耳邊問了句：“你家住哪兒??？”

    蘇阿細沒看他，“尤唐街?！?/br>
    沉默了一會兒，他放緩了步子，直至停下，看著她離開：“那沒辦法了，不順路?！?/br>
    “……嗯?！?/br>
    ***

    軍訓結束正好到了中秋假期，蘇阿細和喬景回家，柳惠心和白安安留在南州，去坐坐船，看看海，在她們看來挺新鮮的。

    但是蘇阿細來說，只是一個慌亂的中秋節，年年如此，不外如是。

    她買了一些月餅。

    放假的第一天下午，她把三樓里里外外大掃除了一遍，父母從下午開始就聯系不上了，應該在飛機上。

    奶奶上樓給她送了一點自己做的南瓜紅棗粥，進門的時候蘇阿細在里面的房間。她出來之后才聽見奶奶已經在客廳里收拾著。

    蘇阿細看了看門口，有點生氣地說：“你怎么不換鞋？”

    奶奶說：“要緊嗎？我鞋子挺干凈的?！?/br>
    “我剛剛拖的地，”她拿了雙干凈的拖鞋送到廚房，“你穿上吧，我馬上重新拖一下?！?/br>
    蘇阿細今天有點緊張。

    奶奶直點頭：“行?！?/br>
    蘇阿細的奶奶年輕的時候一直都是小學的音樂老師，后來年紀大些，爺爺去世了，蘇阿細的爸爸去了國外，她就萌生出退休的念頭?？梢哉f是因為，孤寡老人沒有了奮斗的動力。

    奶奶現在也不過剛剛六十歲，看著挺精神的，開家小賣部，能掙生活費，家務活也都能做。

    奶奶很疼阿細，她也不止一次勸過兒子兒媳經?；丶铱纯?，他們嘴上答應得很好聽，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她幾乎是從四五歲開始，就疏于親情的呵護。

    蘇阿細是長大以后才知道，他們從小這樣跟著爺爺奶奶生活的群體，被稱為“留守兒童”。

    她百無聊賴地坐在窗邊剪紙，剪完了，欣賞完，又扔掉。

    ——直到聽見外面有人說話。

    蘇阿細激動地跑到樓梯口，看著慢慢往上走的女人。她低頭，女人仰頭，接受到彼此的訊號，蘇阿細叫了聲“mama”。

    mama“誒”了一下。

    “小小在家里做家務吶？”mama把外面罩著的線衫脫掉，掛在手臂間，踩著厚重的高跟鞋往屋里走。

    她化了淡妝。

    妝容讓mama看起來很年輕，從好幾年前就是這樣，蘇阿細覺得有個年輕的mama這一點讓她很得意。雖然她從來沒有去開過家長會。

    mama穿一條灰白色的闊腿褲。如果不是高跟鞋撐著，褲腳快要卷到地面。因而眼下懸著的一圈碎邊，讓她走路的姿態顯得有幾分曖昧。

    蘇阿細“嗯”了一聲，聽見爸爸在樓下和奶奶說話。

    mama往里面走，她想說她剛剛拖完地，要不要換一雙鞋再進來。

    可是蘇阿細覺得自己嘴巴張不開，她根本發不出一點聲音。鼻子有點酸澀，如鯁在喉。

    她知道，有根弦斷了。

    連接著她跟爸爸mama的那根弦，在她小心翼翼地維護了很多年以后，終于還是斷了。

    mama走到客廳的窗戶邊，環顧四周，把窗戶推開：“平時別總把窗戶關著，得透透氣?！?/br>
    蘇阿細走過去，把窗戶關上：“下雨天，雨淋進來，地板會受潮變形?！?/br>
    “哦，”mama往蘇阿細的房間里看了看，“作業做完了嗎？”

    蘇阿細說：“大學了，沒有作業?！?/br>
    mama被她提了個醒：“對了，上次說的轉專業的事情，你自己放在心上啊，平時咨詢一下身邊的學長學姐，看看你們學校這個怎么轉，有什么要求，該花錢的地方還是要花的，我跟你爸爸不會含糊?！?/br>
    “知道了?！?/br>
    mama在沙發上坐下來，把衣服蓋在腿上，有些疲勞地打了個哈欠：“我是建議你學個金融方面的專業，你爸說法律或者酒店管理也行，小姑姑就是當律師的，你要是能學出來她幫你找找關系，學酒店的話，萬一以后不出去就留在南州也能混口飯吃。你自己看看?！?/br>
    蘇阿細一味地點頭，但她不太想留意父母的意見。

    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吃飯，他們又抓著蘇阿細的專業說事。

    她悶頭吃東西，突然想到了江垣，不知道中秋節這樣的節日，對他來說是什么樣的存在。

    今天沒有月亮，陰天，無法賞月，也沒人愿意賞月。

    父母在回家的第一天就急著走親訪友，害怕冷了感情。蘇阿細在家里看了會兒，坐不住，出去走走。

    她漫無目的，逛到一家冰淇淋店。

    臨近秋天，店里生意仍然不錯。

    她掏出一張五十塊錢，揉捏了半天，盯著價目表看。

    “抹茶味的冰淇淋?！?/br>
    “好的，稍等?！?/br>
    蘇阿細拿了找零，往外走了幾步，讓后面的人走上前去點單。后退到屋檐之外，她才意識到，已經開始下雨了。

    她摸了一把被雨水打濕的發梢，在手心抹掉了這一點濕潤。

    店面挺大的，店里有幾個顧客。蘇阿細打算進去多一會兒雨，可是往里面看的時候，突然與不遠處的一道目光交接上了。

    江垣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靠在椅背上，看了看她的方向。

    他對面坐了一個女生，短發齊耳，穿著最普通的T恤。

    她頓時有點軟弱，腳步懸在門檻上方，退了出來。

    蘇阿細突然想到了最近網絡上很火的一句話：不娶何撩。

    她覺得有一點可笑。

    不是他可笑，是她自己。

    是她自己太笨了。

    店員喊了一聲：“抹茶味的！”

    “謝謝?！?/br>
    蘇阿細湊過去，接過冰淇淋，江垣已經沒在看她了。

    她背過身去，挖了一勺冰淇淋送進嘴里，這抹茶味，怎么這么苦？

    江垣領著那個女孩子出來的時候，蘇阿細手里的冰淇淋已經開始融化，她往旁邊側開一步，給他們讓路。

    跟在他后面的女生個子挺矮的，看著像初高中生的樣子，無奈她始終沒有轉過臉來，蘇阿細看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