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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澤那一瞬間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沈澤以前看到傷痕累累的他的姑娘時想,顧遠川是個神經病,是個控制狂,是個天生的瘋子。 但當他進一步了解時,卻發現,顧遠川不止如此。 顧遠川嘗夠了生活的苦,跪在墳前折斷了自己的筆,他傷透了自己的女兒,卻又從那自由又忤逆的女兒身上看到了整整一個年青的自己。 顧遠川說:“我一直糾結的點在于,我把她養得心高氣傲的,她以后需不需要像我一樣求人,會不會得看人臉色過日子,能不能養活自己,能不能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br> 沈澤喃喃:“……所以?!?/br> 顧遠川靠在欄桿上,輕聲道:“所以我反對她學美術。我知道學習是重中之重。她反抗我,我心想你怎么能這么對我?我是你爸,這里面哪句話不是對你好?” “——再然后,我訴諸暴力?!彼乃岬匦α诵?。 顧遠川道:“但是后來是你告訴我,告訴她媽,我們是無法壓抑她的,她無論如何還是會往自己想要的那條路上走,撞得頭破血流都無所謂?!?/br> 顧遠川:“……就像我年輕的時候那樣?!?/br> “老實說,挺不好受的?!鳖欉h川平淡地說:“我那么竭力避免她重蹈我的覆轍……但是你把她硬是拽到了那條路上,告訴我她以后前途無量?!?/br> 顧遠川想了想,淡淡地笑了起來。 “既然你們兩個都這么拼命……那應該是值得相信的?!?/br> 沈澤那一瞬間想問他,顧叔,你知道你的女兒對你的疏離嗎? 顧關山在北京的那個夜晚對沈澤說:‘我把他趕走了,盡管有時候我會想起他大聲唱歌的樣子?!?/br> ——沈澤很想問問這個中年男人,究竟知不知道他的女兒已經無法挽回? 顧關山一直是個心狠的人。 然后沈澤看向顧遠川,那個中年男人有一雙猶如初冬的刀刃的眼,如今卻難過地望向玻璃窗外。 ——他肯定知道。沈澤無端地想。 顧遠川可能在很久以前,顧關山渾身傷痕地、頭都不回地沖出去時就知道了——他的女兒有一天會把他從自己的世界中剔出去。 盛夏北京,宮墻畫棟,八月末時蟬鳴漸消,天氣卻仍十分炎熱。 沈澤拖了自己的行李,只覺得自己像個天生地養的孫悟空,他爸和他媽戴著墨鏡,興高采烈地從旁邊拎起了一個小箱子,沈澤咬了咬牙,拎著自己碩大的行李箱,背著同樣巨大的書包,望向校門口的新生報到指南。 他手機微微一震,大約是來了一條消息。 沈澤單手拖著不怎么聽使喚的行李箱,一手拿出手機。 沈澤以指紋解了鎖,顧關山發了個不知道從哪里來的‘真是讓人嘰嘰大’的表情,欠扁地問:“是不是到學校了呀?” 沈澤艱難地打字:“你好好上課,別開小差?!?/br> 顧關山說:“藝術史,不想聽,到宿舍之后告訴我喲?!?/br> 然后像是無聊一樣,又發了一個把杜蕾斯丟上丟下的猥瑣表情包。 沈澤:“……” 沈澤心想得空一定得查查她表情包都是哪來的——一邊扛著行李,艱難地跟上了自己父母的步伐。 住宿,是一定要住的,沈家早前在北京買了房,但都不在北四環。 沈澤走過門口那兩個著名的大華表,奇怪地看著校園里‘建設品質校園’的橫幅,納悶品質校園到底是什么—— 他還沒納悶完這個即將折磨他整個校園生活的四個字,沈爸爸沈mama就站在門口倆大華表前頭,興高采烈地拍了游客照。 沈mama特意舉起了自己的紗巾,紗巾迎風飄揚,錯腳而立,她的身后是無數個中年婦女揚起自己的紗巾,她們的姿態高度一致,猶如抗戰婦女軍! 沈建軍拿著相機喊道:“三,二,一!茄子!” 沈澤:“……” 沈澤覺得有點兒窒息。 他沒指望自己父母來幫忙,沈建軍以前很兇,如今大約是心情太好了,徹底放飛了自己,像一個活脫脫的混蛋。沈澤有點明白為什么顧關山有時候會罵自己是個混賬了——都是基因。 沈澤千辛萬苦找到了報道的地方,交了表,登記完,領了宿舍鑰匙。他剛領完,耳朵里就聽到沈建軍和另一個家長聊天: “我家兒子學金融的,對,高考673,”沈爸爸說,“我兒子高中的時候混的呀,天天打雞罵狗的,我都準備塞錢讓他出國眼不見心不煩了,結果上了高二之后,嚯!竟然告訴我要在國內高考!我一聽可愁死了,但是又一想,反正國內的野雞大學也是野雞大學,國外的野雞大學也是野雞大學么,沒啥區別,萬萬沒想到我今天竟然能出現在這,簡直是等了好久終于等到今天,夢了好久終于把夢實現……” 沈澤:“……” 沈澤:“求求你了爹,別唱了?!?/br> 沈澤生得硬挺英俊,氣場極為不馴,猶如一匹成年雪狼,光是站在那里都令人駐足。路過的姑娘有一些看到他,連表現都不自然了起來。 他剛和自己爹說完話,摸了摸手里的鑰匙,突然想起他在很久以前,顧關山來北京參加頒獎典禮的時候,那個落雨的夜晚,他對顧關山的那句承諾: ‘——看,等我們以后大學了,一起來報道,也走這條路?!?/br> 而那句‘以后我們也走這條路’之后春去秋來,寒來暑往,在這一年盛夏的末尾、無盡的寒蟬聲中,沈澤如約提著行李站在了這所百年的老校里頭。 ……然而這里沒有顧關山。 沈澤注意到那些小姑娘盯著他的,火辣辣的視線,只覺得渾身不痛快,像個被賊惦記的良家婦女。 ——沈澤連看都不看那些賊,拎起行李,沿著指路牌找自己的宿舍去了。 第88章 沈澤宿舍里總共四個人,一個北京本地的,加上沈澤三個外地的,全是金融學專業,一個戴著酒瓶底眼鏡的小哥,叫高巖,他對沈澤非常不滿——因為沈澤不近視,而在眼鏡小哥看來不近視地考上北大,是眼睛對人類的背叛。 宿舍的白熾燈有些耀人眼睛,沈澤回了宿舍第一件事就是脫了汗濕的迷彩T恤,他腰腹肌結實,頗為性感。 岑明杰——那個本地人,看著沈澤那肌rou,嘖嘖稱奇道:“你真是個干大事的人,竟然過了高三都能保持腹???” 沈澤隨口道:“本來就有,暑假沒事干,跑了兩個月健身房?!?/br> 沈澤心想,這也是情勢所迫,為了哄女朋友的小心機。他一脫衣服好歹有個腹肌,在床上萬一弄哭了姓顧的那姑娘——顧關山看在他有胸腹肌的份上,心生憐愛,也不會踹他下床,頂多把他撓成花貓。 岑明杰哦了一聲,過了會兒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