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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疼痛無法真正沉睡,瑟縮著身子不停往擁住自己的懷抱里靠,似乎潛意識里就知道,這樣可以換得更多的舒適安穩。獨孤銑手里的鮫綃帕子浸了冰涼的井水,一層層往他裸露的左肩上覆蓋。皮膚表面并未綻開,然而內里才愈合不久的傷口卻因施力過猛而重新撕裂,一片紅腫紫漲,十分嚇人。井水冰冷,痛感沒有那么強烈了,宋微慢慢清醒,睜開眼睛:“獨孤銑……”“嗯?!?/br>“我好困?!?/br>“睡罷?!?/br>“睡不著。疼……”獨孤銑惱恨他沒輕沒重,自作自受,板著臉應兩聲,終究不忍。將汗濕的額發撥開,安慰道:“不能再下針止痛。一會兒湯藥來了,喝下去會好些。乖,再忍忍?!?/br>宋微眨眨眼睛,渾身上下沒一處不難受。從思維到身體,全都沉重黏糊得像一團爛泥,分不出到底哪兒疼,怎么個疼法。眼眶冷不丁就紅了。他腦子混亂,想不起緣由因果,只一門心思認定,自己會落到如此地步,全是眼前這混蛋的錯。扁起嘴,吧嗒吧嗒砸出幾滴眼淚:“都怪你……”獨孤銑將他扶起來些,換了熱帕子擦汗:“嗯,都怪我?!?/br>心中不忍變作懊悔。明知道他要遭罪,如何不能拋開面子不要,替他接下那開場箭。其實心里也清楚,當真如此做了,多半適得其反,六皇子才不會承憲侯的情,搞不好逞強逞得更狠。眼下這般,倒是最好的結果了。行動間牽扯傷處,宋微忽然就疼明白了,徹底醒神,想起了自己究竟為何落到此等慘狀。被獨孤銑溫柔細致伺候著,不由既爽快又尷尬??珊薜氖?,爽快也好尷尬也罷,不但絲毫減輕不了身上的疼痛,反而好似具備了放大效果。悻悻道:“早知道,就該叫你替我,有什么大不了?!?/br>獨孤銑停了停,才繼續動作。就為他這句無意之語,心頭一陣熱辣。過得一會兒,低聲回答:“小隱,你知道的。凡是能做的,我都肯替你做?!灰阍敢??!?/br>宋微從鼻子里哼一聲,不說話了,靠著人閉目養神。獨孤銑給他擦了兩把汗,忽然伸手,掌心貼上額頭,滿面凝重:“李御醫,你過來瞧瞧?!?/br>李易趕忙過來察看。末了道:“新傷迭舊傷,又有酒意催動,會發熱是正常的。所幸熱度不高,侯爺不必太過擔憂。只是今夜離不得人?!?/br>獨孤銑點點頭。不多時湯藥煎好,一口一口給宋微喂下去。等人睡熟了,起身沖李易道:“我先出宮安排些瑣事,入夜宮禁前必定返回。小隱這里有勞李大人照看。陛下問起,大人且斟酌著說?!?/br>第144章孺親有悔天倫后,皇嗣既明公義先明思殿內。茶盞見底,因為伺候的內侍宮女統統遵命退下,屋里只剩下皇帝與兩位國公,連個添水的都沒有。皇帝把杯子放下,嘆口氣。這口氣嘆得又輕又長,便似龍袍上連綿不斷的金線云紋一般,精細到極點,也復雜到極致。長孫如初和宇文皋知道皇帝這是還有話要說,都跟著放下茶盞,靜靜等待。果然,片刻后,皇帝開口了:“你們能看到老六的好處,自然也能看到他那一身的毛病。老六的好處,不必多言。他那身毛病,朕可是擔憂得很。眼下他肯不肯心甘情愿,自有朕想辦法。只是……萬一將來,他做了一國之君,還要發性子,犯拗脾氣,你們說說,到時候拿他怎么辦?”長孫如初這幾日天天陪著六皇子熬夜,關系親近許多,聞言道:“六殿下性子灑脫,不喜拘束,卻并非不能以大局為重。只要道理講通,殿下實屬樂于納諫之主?!?/br>皇帝點點頭,又搖搖頭:“肯不肯聽人勸,還分什么事。若他那么容易聽勸,你我何必在此浪費工夫?!?/br>宇文皋小心補充:“六殿下極重情義。若一時不能曉之以理,何妨動之以情?!碧ь^看皇帝一眼,“微臣冒昧揣測,陛下欲六殿下接下太子之位,正是要……動之以情?!?/br>文臣首腦三公之中,明國公長孫如初年紀最大,而即將接任襄國公的姚家老四明顯偏嫩,眼前這位正當壯年的成國公,才是中流砥柱?;实鄄[眼瞅瞅他,道:“老六與我,天生父子親情,要打動他尚且千難萬難。你憑什么以為,輕易便可動之以情?”宇文皋心底一顫,言辭愈發真誠謹慎:“陛下,惟其不易,方顯珍貴,方能奏效。六殿下愛憎分明,至情至性。微臣聽聞,休王府上管家侍衛、乃至花匠廚娘,無不得王爺護佑關懷,足見殿下之仁善。若朝臣百官,以忠心誠心朝夕相待,臣以為,終有一日,將令六殿下不忍辜負?!?/br>皇帝愣了愣,忽然嘆息:“不忍辜負……叫他不忍辜負……鳴野,朕果然沒有看錯你?!?/br>宇文皋利落地跪下地磕了個頭:“忠君愛君,是臣本分?!?/br>皇帝看那邊長孫如初也要跟著下跪,抬手止?。骸澳阋淮蟀涯昙o,跟他比什么。朕心里知道就可以了?!?/br>明國公一不留神,叫低一輩的宇文皋說了該說的話,不由暗嘆后生可畏。他嫌兒子不成器,早已經跟皇帝打過招呼,欲在百年后將爵位直接傳給資質出色的嫡長孫。這時受到觸動,心想對孫子的培養還要再抓緊,否則新皇登基,長孫家可要落到后頭去了。優秀的臣子,當先君王之憂而憂。長孫如初經驗老道,心知皇帝改立太子之意已決,最敏感難辦的,當然是現太子該如何處置。不過這事輪不到他出主意,皇帝心中有數。具體負責干活的,是奕侯魏觀、宗正寺卿及大理寺卿??梢韵胍?,一旦皇帝宣布改立太子,必定引發朝野震驚。能出上主意的當務之急,首推輿論導向問題。拱拱手:“陛下?!?/br>皇帝讓宇文皋坐下,望著長孫如初:“有話就說罷?!?/br>明國公略作躊躇。話必須說,可也得委婉說。“陛下改立六皇子為太子,朝中民間,難免會有些議論……”“哦?”皇帝提高一點調子,“難免議論?如何議論?”“這……”長孫如初暗忖這事兒只宜心照不宣,皇帝陛下你不是比誰都清楚么?幸虧皇帝是個設問句,本沒指望他作答,輕哼一聲,道:“老六可供人議論的,無非三件事。第一件,沒念過多少書,偶爾言行粗鄙。第二件,出身低微,母親還是個蕃族女子。第三件,生性風流,跟憲侯關系曖昧,不清不楚?!?/br>兩位國公在心底大贊一句:陛下英明。當然誰也不會直承此言。長孫如初道:“就臣所見,六殿下書念得雖不多,然最是聰明通透,亦能尊賢敬士。糾纏于第一件者,除非迂闊腐儒。至于第二件,英雄自來不問出身,低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