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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后頭養得好,憑六殿下的身體底子,很快便能恢復。皇帝聽李易說無甚大礙,適才嚇得空落落的心臟才慢慢填實。望著殿內僅余的幾位皇子公卿,問:“休王有傷在身,尚未痊愈。誰給朕說說,為何會不得已下場騎射?”六皇子遇刺,皇帝追查兇手,安王與端王知道,明國公與成國公也知道。只不過,昨日早朝見到宋微,都以為受傷是裝的。在場唯一一個不知道的,乃鴻臚寺卿?;实鄣膯栴}是他職責所在,韋厚德戰戰兢兢上前,把午后射箭比賽始末說了。暗中腹誹,就休王那個鯨吞海飲活蹦亂跳模樣,誰敢相信他身上帶傷吶……中規中矩的開場箭,本只需一發。休王偏要顯擺,連射三箭。雖有賣弄之嫌,卻取得了極好的現場效果。韋大人瞥一眼憲侯懷里抱著的人,軟綿綿悄無聲息,簡直無法形容地虛弱可憐,帶傷上陣一事,想不相信也不行。如此看來,這幾日六殿下著實辛苦。陛下與明國公將人托付給自己,雖盡職盡責,卻未必盡心盡力,端的是慚愧啊慚愧……韋大人慚愧得不行,跪下就給皇帝磕頭請罪。皇帝擺擺手:“起來罷,不關你事。他要逞強,合該吃吃逞強的教訓?!?/br>小兒子懶散又嬌氣,從來沒吃過這份辛苦。如此幾日cao勞下來,能撐到這個地步,相當不容易?;实垡痪湓捗菜撇粷M,然而即使耿直如鴻臚寺卿,也聽出了那語調間難以掩飾的驕傲自豪與心疼不舍。憲侯和李御醫送六皇子去寢宮診治。二位國公及鴻臚寺卿被皇帝點名留下議事。閑雜人等頓時變成了二皇子跟四皇子。安王與端王同行出宮,宋霏忽地嗤笑:“從前父皇偏心老大,如今偏心老幺。這回老大跟老幺對上,我看他怎么辦?!?/br>宋霂冷冷道:“總之輪不上你我,少cao份兒閑心罷?!?/br>宋霏繼續嗤笑:“爺不cao心。爺壓根不稀罕。爺快活得很?!?/br>宋霂鄙夷地瞅他一眼:“老大跟老幺對上,你以為你能快活多久?”宋霏一愣,甩甩袖子:“想起老大,我這后脊柱就發涼。還不如老幺那野猢猻呢?!?/br>宋霂陰沉著臉,不置可否。兄弟倆在宮門前分別。皇帝這一天只饗宴開始與結束來露個臉,精神還不錯。明國公長孫如初雖然全程跟進,為六皇子作場外輔導,畢竟沒什么實際事務。成國公宇文皋參與了前期策略制定,真正具體接待工作,無須他插手,不過今日陪一天客而已。比起累得昏倒的休王殿下,以及暈頭轉向腰酸腿軟的鴻臚寺卿,還有大中秋晚上堅守崗位,陪蕃邦來使逛京城的各位禮官,實在輕松太多。皇帝心中多少擔憂兒子。但李御醫說了,“無甚大礙”。況且有憲侯在,肯定出不了岔子。遂穩住心神,向韋厚德問完饗宴經過,勉勵一番,把人打發走。隨后與兩位國公一道,移步明思殿,坐下來細細探討,共商國是。皇帝手里端著茶盞,望住下首二位心腹重臣,靜默不語,面上帶出些微笑意。長孫如初站起身,一躬到底:“陛下英明,臣愿賭服輸。陛下決心改立六皇子為太子,臣無異議?!?/br>皇帝聽罷,反而收起笑容,道:“你也看見了,老六毛躁得很。你今日說了這話,他朝可不許反悔?!?/br>長孫如初站直身:“君前無誑語。微臣既與陛下約定,若六殿下順利完成主持朝貢之事,則贊同陛下改立太子提議,斷無反悔之理。何況六皇子表現,遠超預料。恕臣直言,先前臣之所憂,在六皇子有小聰明、小仁義,無大智慧、大擔當。這幾日看下來,倒是臣多慮了。只不過……陛下所料極是,六殿下的大智慧大擔當,非情勢所迫出不來?!遍L孫如初笑了,“果然,知子莫若父?!?/br>中秋前夕,就在太子稱病撂挑子之后,皇帝密召明國公與成國公,明確表示欲改立六皇子為太子。君臣連夜深談,最終皇帝與長孫如初定下如此賭約。皇帝得了明國公回話,欣慰地點點頭,看向成國公:“鳴野,朕記得,此事你從起始就不反對?!?/br>“鳴野”乃宇文大人的字。曰:“鶴鳴于九皋,聲聞于野?!?/br>宇文皋聞聲站立:“是。臣以為,六殿下有孝慈仁心,足具君主之德。君德昭昭,則人心向往。垂拱而治,拭目可待?!?/br>皇帝聽到這,不由失笑:“垂拱而治?愛卿知六皇子甚深啊。孝慈仁心,你沒說錯。老六淘氣是淘氣,論淳厚本心,誰也不及他?!?/br>孝慈仁心這一條,皇帝是一萬個同意的。只不過他無從知曉,六皇子曾為宇文皋亡母吟唱挽辭,通宵達旦。在成國公心目中,如此恩情,有若山岳之高,冥海之深,肝腦涂地不足以報。僅此一條,就足夠令他毫不猶豫贊同皇帝的決定了。宇文皋是孝子,更是理智派實干家。六皇子唱挽歌一事,絕不止一份私人恩情而已,關鍵在于體現了當事人對于孝義的態度。在成國公看來,君主號召力必須強,卻不一定要太能干。所謂德在才先,民心為上。明國公所言智慧擔當固然重要,但智慧擔當都叫皇帝占去了,底下三公五侯六部九卿,干什么吃的?一個秉持正道、大度容人的君主,才最靠譜。皇帝喝口茶,道:“朕還記得,你也有條件?!?/br>宇文皋同樣一躬到底:“是。微臣贊同陛下改立六皇子為太子。只是,微臣以為,改立太子的同時,亦須定下太子妃人選?!?/br>皇帝默然半晌,嘆氣:“你也知道,為成親這事,休王鬧得厲害?!?/br>宇文皋跟著默然半晌,同樣嘆氣:“陛下欲改立太子,六皇子這個親……則非成不可?!?/br>皇帝沒有馬上回應。過了一會兒,才道:“鳴野,朕以為,你與潤澤……私交甚篤?!?/br>宇文皋頓了頓,鄭重斂容:“陛下,正為私交甚篤,固須秉公行事。憲侯與休王親密無間,本屬私行小節,無關緊要。然若陛下改立太子,累及名聲尚在其次,恐怕……有礙未來皇嗣。欲改立太子,必同時立太子妃。這個道理,陛下比微臣明白,想來……憲侯更加明白。除非,憲侯不肯贊同陛下決定?!?/br>皇帝半天沒說話。最后道:“憲侯那里,朕親自去說?!?/br>宇文皋心中黯然。公私兩立,忠義難全。事已至此,成國公幾乎能夠預感,一旦皇帝給出足夠分量的理由,憲侯可能作何抉擇。這時長孫如初插口:“陛下,臣以為,最難辦的,恐怕還是六皇子殿下本人,不肯心甘情愿……”皇帝看他一眼,神色淡然,不見哀樂:“朕當然知道他不肯心甘情愿?!皇悄阏f的么?六殿下的大智慧大擔當,非情勢所迫出不來?!?/br>寢宮暖閣內。宋微神志迷糊,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