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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來,笑容滿面,連筐送過去:“怎么會勉強,幾個李子,值得什么。出門在外,偶爾照應,彼此方便。得遇仙子,是我等俗人的榮幸?!?/br>咸錫朝各教林立,皇室卻偏信玄門,修道之人廣受崇敬。女冠數量不多,真有投身其間者,往往名聲在外,地位超然。穆七爺見是位女道士,亦特地過來見了禮。宋微一定不肯要錢,對方最后贈予商隊一道平安符。穆家商隊頂著日頭動身的時候,女道士一行還在乘涼,不肯在熱氣里趕路。自雍州入南嶺,地勢由平原轉為山區。雖然南嶺更加靠南,因為多山多樹,氣候反而涼快。只是山林間不似平原安全,人煙也漸漸稀少,商隊不再投宿私家旅舍,只在官驛停留。官驛規矩多,收費高,條件差,但是安全有保障,且提供天氣、路況、風俗等公共信息,還可以換馬、雇工、寄信,服務是比較到位的。在荒僻之地,官驛遠比私家旅舍來得可靠。相對的,對于入住者身份資格的核查,也更加嚴格。宋微親自安頓好嗯昂,跟著驛仆往里走,落在了商隊其他人后邊。他習慣性地東張西望,看見門板上貼著兩張紙,不由得湊過去。那驛仆道:“才從西都傳來的海捕文書,客人打西都來,正好看看可有消息。賞錢一千呢!”宋微心頭無端一跳,就見第一張紙上畫了個女人的臉,旁邊寫著:“今有女犯一名,姓崔名貞,年約三十,西都人氏,縱火盜竊主家財物,攜物逃亡……”腦子里“嗡”的一聲,眼前一陣發黑。倉促間瞥見另一張紙上是個男人頭像,立時認定了就是他自己,趕忙扶著門框,撐住發軟的腿,偏過頭,強壓著嗓子對前邊驛仆道:“有勞大哥先行,我想起來忘了點東西在驢背上,還得轉回去取?!?/br>那驛仆應了,徑自干別的去。宋微左右掃視,不見旁人,才側身隱到門后陰暗處,悄悄探出半邊腦袋,細看那海捕文書。“并有男犯一名,姓焦名達,年五十余……”男人下半張臉一圈短髭,絕不是年少英俊宋小郎。宋微長吁一口氣。腿還有點兒打顫,站在門后穩了穩心神,才慢慢踱進去。經此一遭,晚飯吃得心神不寧。一時想崔貞那女人恁地厲害,不但偷人,還敢放火,不但放火,還敢盜竊,不但盜竊,還有焦達做同伙??礃幼?,官府至今也沒抓著人,要不海捕文書不可能發到南嶺來。一時又想連自己都以為名字上了通緝榜文,被列為同伙,卻怎么只有一個焦達?莫非那獨孤小侯爺另有打算?萬一獨孤家的人找到蕃坊去,真不知要害娘親擔心成什么樣……兩個月來拋卻九霄云外的煩惱,一瞬間全部壘上心頭。心不在焉吃了飯,翻來覆去睡不著。怕同房的伙計追問,尋個由頭,到院子里曬月亮。忽聽喧鬧聲起,似是一隊車馬進了大門,緊接著燈火大熾,人語喧嘩,驛仆們聽見動靜,都放下手里的活兒,向外邊奔去。宋微正吊著一顆心,見此情景,沒來由平添幾分惶恐。叫住一個驛仆,問:“大哥,這是忙什么呢?”“來了大官兒,得趕緊去伺候著?!?/br>“什么大官兒?”“還不知道呢。挑了三盞燈,至少也得是個府尹!”那驛仆匆匆忙忙出去了。對官驛來說,面向老百姓的服務都是副業,正業是傳遞軍情、寄送公文、接待官員、協捕逃犯、押送罪犯……這邊偏院供往來行客住宿,正院專用于接待朝廷命官。至于另外一邊的偏院,則是流徙犯人的落腳之處。宋微聽著外邊的聲音,心下愈發煩躁。見挨墻樹蔭下有張石桌,便踩上去,趴在墻頭往正院那邊窺望。但見幾名身穿官服之人被驛站上下簇擁著,正在往里走。其中一個背影格外高大惹眼,莫名地有些熟悉。宋微心頭紛亂蕪雜,呆愣愣瞧著那人走到燈火通明處,轉臉左右打量正院門戶。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手指死死摳住墻頭——那張臉的模樣,宋微發誓,死也忘不了。第13章改頭換面夷歸夏,復水重山俗遇仙直到獨孤銑一行進了正院大門許久,宋微才一點點放松身體,扶著墻壁,一屁股坐在石桌上。在宋微的認知里,邪佞霸道的獨孤小侯爺,就是朗朗晴天一個霹靂,粼粼波光一道深淵,美好新生伊始,突然冒出的一個噩夢。對此人的恐懼,幾乎刻在了骨子里。不管他是為何而來,不管他究竟有何企圖,做何打算,還是干脆忘了那微不足道的變故,此番遭遇純屬巧合,宋微都無法忍受自己跟這個人在一個屋檐下待著。只要一想到他就在附近,隨時可能迎面撞上,腿肚子便不由自主要抽筋,神經也不由自主繃緊了弦。冰冷的石頭桌面沁得屁股底下涼颼颼的。宋微一蹦而起。走。必須走。必須馬上走。驛仆們都到正院伺候去了,宋微在中廳找到一管粗墨,幾枝禿頭筆,一疊子毛邊竹紙,本就是備著供客人取用行方便的。添水磨墨的時候,宋微才注意到扒墻頭摳得太狠,幾個手指皮都磨破了,之前居然沒覺得疼,可見驚恐程度之巨。一面在心里恨恨咒罵,一面給穆七爺寫留言。稍加琢磨,用了波斯文,不敢多言,只說遇上結怨的舊仇家,為了不給商隊惹麻煩,先行離開,謝謝七爺一路照顧,來日再圖報答。商隊唯有穆七爺住單間,宋微把紙條折個方勝,偷偷從門縫底下塞進去?;氐阶约轰佄?,躡手躡腳提起幾樣東西,一股腦兒打個卷扎緊,溜到后邊廊廄,找到自己的毛驢。行客趕路辛苦,這會兒都睡熟了,他這一通動作,倒也沒驚動誰。嗯昂感覺出主人的氣息,以為來給它加餐送宵夜,仰首就是嗯昂一聲。宋微忙抓起一把草料堵住它的嘴,將行李卷綁在驢肚子底下,夜色中完全看不出來。再次扒上墻頭看一眼,大門口只剩下兩個值守的驛仆,因為剛接待完大人物,門還沒閉。牽上毛驢,大大方方走到門口。驛仆奇道:“客人這是做什么去?子時封閉門戶,不到兩刻鐘了?!?/br>宋微笑道:“大哥有所不知,我這驢子有個毛病,不溜溜食不肯安生睡覺。我怕吵著別人,就在道上來回溜一小會兒,準保按時回來?!?/br>那驛仆掃了嗯昂一眼,沒看出啥特殊,也笑了,揮揮手:“那你快點兒,進來時栓好門?!备檫M門房里歇息去了。一人一驢走出驛站,宋微回身把大門帶上,手心一片潮濕。這一晚月色尚好,月光穿過山巒樹蔭照下來,勉強看得見蜿蜒的官道。宋微站在道邊,捏了捏毛驢的尖耳朵,仿佛自言自語:“嗯昂,你說那混蛋是從哪邊過來的呢?”可惜嗯昂到底沒成精,瞪著碩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