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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有幾分慶幸她并不知道里頭裝了什么,若是明珠把盒子打開,就能瞧見里頭放了幾根黑色的長發,和一對兒精巧的珍珠耳環。 堂堂不可一世的嚴鶴臣嚴大人,也學起尋常小兒女來,做些個睹物思人的傻事了,若是叫人知道了,豈不是要把嘴笑歪了。嚴鶴臣決定日后把這個盒子再藏得謹慎些。 明珠卻沒有顧及那么多,她拿著藥膏走回嚴鶴臣身邊兒,嚴鶴臣自從回宮之后,好像對旁人愈發忌憚了,如今身邊沒有任何一個隨侍在側的奴才,好像每隔幾日都換上一個似的。他比以前更加的陰戾乖張不近人情,明珠猶豫了一下,還是忐忑著說了:“大人臉上傷得有些重,讓奴才給您上點藥可好,若是當真傷著了,只怕連差事都辦不好了?!?/br> 嚴鶴臣并沒有多言,他拉開了面前的椅子,沉靜地坐好,微微把眼睛合上,竟全然一副任君擺布的模樣。嚴鶴臣閉著眼,感受到纖細溫涼的手指輕輕貼上了他的皮膚,就像是熨帖的玉石一樣,讓他不想睜開眼睛。 他這些年來,越發把宮里的人情往來看得通透,也越發不愿意再相信任何人,人人都想要在他身上得到什么罷了,可今日,他偏就愿意相信明珠,也不知怎的,只覺得好像冰層被破了一個洞,他心里頭并不這樣抗拒有這樣一個人的出現,讓他能夠全心全意地信賴。 這怕是他最后一次,對這無邊無際的寂寞深宮,有微薄的期待了吧。 45、45... 夜色寂靜寥落,明珠加著小心把藥膏往嚴鶴臣的臉上擦。本就是金貴的主兒,皮rou細嫩也薄,根本不像宮里尋常奴才那么皮糙rou厚,明珠生怕自己的手再重上幾分就傷了他的皮rou。 嚴鶴臣合著眼睛,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圈淡淡的陰影來,皮膚依舊泛著微紅,到底沒有方才那么觸目驚心了。 明珠慢條斯理地把藥都上好,她停了手,嚴鶴臣也沒有睜開眼,她站了一會兒,心道莫不是睡著了。忍不住又向前進了一步去仔細看他的燙傷,沒料嚴鶴臣卻在這時候睜開眼,二人就這么不閃不避地四目相對了。 “大人可覺得好些了?”明珠說話的時候向來細聲細氣的,在這寂靜的夜色里好像怕惹了誰的清夢似的。 嚴鶴臣感受到涼沁沁的感覺從皮rou滲進里頭去,心里熨帖得緊。明珠端端正正地在他面前站著,模樣乖順極了。 外頭有蟲豸在低低地鳴叫,嚴鶴臣倏而來了性質他壓低了聲音說:“你聽,是蝲蝲蛄?!?/br> 明珠打小長在后院里長大,從沒有聽過這種聲音,嚴鶴臣見她一臉懵懂,拉開身邊的椅子讓她坐下:“沒聽過蝲蝲蛄么,這是種害蟲,吃了植物不說,還把土底下鉆得全是洞,苗兒就都死了?!?/br> 明珠溫順地聽著,只覺得像是聞所未聞的什么新東西似的,嚴鶴臣說完這話就不再出聲了,似乎還在凝神去聽著,明珠聽著蟲豸的低鳴,只覺得有蟲聲在反而襯得夜色越發的寂靜空曠了。 燭影搖晃,明珠抬起頭,突然發現在茜紗窗上頭,他們二人的影子交疊在了一處。 大有幾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味道來。 * 太后的身子骨兒越發不好了,內務府已經開始差人籌備壽材,只道是為了沖喜,白布白花也開始備起來了,明珠這陣子忙得緊,中午也鮮少能和嚴鶴臣碰到一起了。 這日下午,天際霧蒙蒙的一片,頭頂的云彩壓得很低,空氣里零星地帶著濕氣,若是在宮里待得時日久了就能瞧出來,這樣的天氣怕是就要下雪了。 明珠穿著襖子,脖子上圍著一圈毛領子,粉團兒似的臉越發襯得嬌艷了,她手里握著一個手爐從東三所那頭行來,頭頂就開始零星地飄雪了,明珠抬手去接,一片晶瑩的六瓣雪花就消融在她掌心。 雪花粘在她頭上,也粘在她的毛領子上,她只覺得心里都多出了幾分歡欣雀躍來。往前走了幾步,在長街上,明珠又看見了嚴鶴臣。他擎著一把竹骨的油紙傘,靜靜地立在她五步開外的地方。 他依舊是穿玄色,明珠從沒見過比他更適合黑色的人,私心里覺得,就是連皇上都比不過的。她盈盈著上前給他行禮:“嚴大人,正巧在這遇到您?!?/br> 嚴鶴臣瞧著她,似乎笑了笑,而后把油紙傘撐到她頭頂:“不是巧了,是我在這等你回來呢?!?/br> 雪越下越大了,周遭是混混沌沌的茫茫然一片白,天地浩大,好像就余下他們二人了似的,明珠跟著嚴鶴臣的步子往前走,嚴鶴臣顧及著她步子小,著意又慢了幾分。 明珠抬起眼去看嚴鶴臣的臉,到底是宮里的藥,那日這般在火海里滾了一遭,不過三兩日的功夫就瞧不見痕跡了,嚴鶴臣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偏過頭來看她:“怎么了?” 明珠抿著嘴微微笑,垂著眼搖了搖頭,十足十的可愛模樣,嚴鶴臣也跟著心情好了許多。 走了幾步路,明珠似是想到了什么,她輕聲說:“大人早先說的,不讓我入宮的法子又是哪個?”皇上這幾日傳召她的次數多,也沒什么要緊事,明珠心里頭不安,這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奴才們只能謝恩,這些個賞賚在明珠眼里百無一用,只盼著皇上千萬不要看上她。 嚴鶴臣沒料到明珠把這話茬提起來,眉心微微一動,他擎著傘把目光看向別處,突然道:“你在皇上把你納進宮之前許了人家也就得了,皇上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和臣子們搶女人的?!?/br> 這是什么個餿主意,明珠幾乎欲哭無淚:“大人是在同我說笑嗎,兒女婚姻,媒妁之言,這都該是聽憑父母意思的,我自己貿貿然在自己嫁出去算什么,平白被人作踐瞧不起?!?/br> 她的反應嚴鶴臣也料到了,可聽到了難免心里還是覺得有幾分不爽快,他嘆口氣道:“不然你說說還能有什么法子呢?” 仔細想想,明珠也知道是這么個理兒,她攏著懷里的手爐,一本正經地問:“那大人覺得我該找誰說親?大人在御前行走,前頭若是有一二位家事臉面同我家旗鼓相當的還請大人替我留意著?!?/br> 瞧瞧這像什么樣子,挺大的姑娘自個兒給自個兒拉媒扯線了,他沒料到明珠竟半分羞赧都沒有,小臉兒繃得緊緊的:“旁的我也不挑了,年歲比我爹小就成,成事了請大人喝酒?!?/br> 嚴鶴臣氣得心肝疼,怎么還有明珠這么傻的丫頭,聽風就是雨的,若他說得再過火些,豈不是一會子就要入了洞房。條條點點說得頭頭是道,還知道要找個和自個兒旗鼓相當的,也不知道這些沒頭沒腦的想法被她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