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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喝光了年輕人的酒,于是他不得不又叫了兩杯。“貪杯誤事,難道您喝多了,在‘繁縷’號上發酒瘋?”“媽的!才不是!我以前從不酗酒!迭戈·貢貝特那狗娘養的小人!他說我瘋了,誰會相信一個瘋子的話?”提蒙懊惱地叫道。“他為何要污蔑您?”提蒙抬起渾濁的雙眼:“他的那艘船,‘繁縷’號,就是‘三色堇’號。我知道,噢我知道!外表可以改頭換面,但內里還是一樣的!我是舵手,我在‘三色堇’號上干了十年,我一摸舵輪就知道了!舵輪的手感不會騙人!”“可我記得‘三色堇’號被海盜劫走了?!?/br>“你還不懂嗎?迭戈·貢貝特和海盜是一伙的!”“說實話,我不太明白……”“去年春天,‘三色堇’號航行時遇上海盜,他們……啊……可是最最兇殘的匪徒,血管里的血像冬天的海水一樣冷。我們已經投降了,可他們還不罷休。他們占領船只,奪走貨物,然后逼船長和所有船員跳進海里自生自滅。如果附近有島嶼那倒還好,那可是在大海中央!我們只能在海里漂流,后來還遇上風暴,其他人死的死,失蹤的失蹤,只有我僥幸活下來……”“后來您就被‘繁縷’號雇傭了?”“沒那么快。當時海盜猖獗,好多船只都不敢遠航,碼頭區擠滿了失業的水手,我哪找得到工作。直到今年夏天,蘇維塔將軍率軍前去剿滅海盜,船運才漸漸恢復。我是那時被貢貝特雇傭的。他跑的航線和以前‘三色堇’號一樣,沒人比我更熟悉這條線路??晌乙幻蕉孑喚陀X得不對勁了。舵輪的手感和‘三色堇’號一模一樣。你明白嗎?世界上沒有兩個全然相同的人,也不可能有兩艘一樣的船。就算是同一個造船廠的同一批工匠用同樣的材料造出的,也會有區別。我敢肯定,‘繁縷’號就是‘三色堇’號。迭戈·貢貝特一定和海盜有所勾結。你想啊,海盜搶來那么多船,哪能全用上?多出來的船怎么辦?只能賣掉。有些人專門干這種行當,從海盜手里低價買來船只,改頭換面一番,就成了一艘新船。貢貝特干的就是這種臟活!”“可我聽說,貢貝特的商船是從本地正規造船廠里出來的。這種事只要去造船廠查驗一番就知道了,怎能瞞過世人的眼睛?”“那……那……那就是造船廠的人和海盜有勾結!仔細想來,造船廠更可疑!他們行事再方便不過了。從海盜那里買來船只,送進自家的船塢,偷偷改造……沒人會發現他們的罪行!”“說話要講證據,您不能單憑自己的感覺就去指控他人?!?/br>“我的感覺絕不會錯!”“好吧,就算您不會錯,但誰會相信您的正確性呢?您是個嗜酒的水手,曾因為鬧事被關進監牢;那造船廠是贊諾底亞有口皆碑的老字號。您說說看,世人會相信誰?”提蒙沉默了。年輕人拿出兩枚硬幣,放在桌上:“看來我今天是白跑一趟了?!?/br>他站起身準備離開?!暗鹊?!”提蒙叫住他。“有一個證據,可我沒法拿到?!?/br>“為什么拿不到?”“那個證據在‘繁縷’號上,您一看就明白了,可是要拿到它,就必須拆除舵輪。我哪能拆掉舵輪,所以也拿不到那個證據。不過我可以保證,它絕對獨一無二,足以證明我所說的話。要是你們拆了舵輪,結果發現那東西壓根不存在,那么算我糊涂,你們大可以抓我坐牢,甚至吊死我。但我相信,它一定……”又下雨了。不是來自海洋、氣勢磅礴的秋季風暴,而是細密如織的秋雨。約德地區秋冬季節的雨水反比夏天更充沛,氣候與其他國家大相徑庭。金鱒酒館的閣樓上,吟游詩人雷希正仔細地擦拭琴弦,防止樂器受潮。恩佐坐在他對面試彈曼陀鈴,聲音不堪入耳,只能稱之為“噪音”。樓梯上傳來“噔噔”的腳步聲,打斷恩佐的練習。雷希長長舒了口氣,臉上像寫了“總算停下了”一行字,毫不顧忌他人的感受。“打探到什么了嗎?”恩佐問。這次他沒出手,讓朱利亞諾單獨完成這件任務,算是考核他的水平。朱利亞諾展顏一笑:“那水手告訴我一件有趣的事?!?/br>他將提蒙所說的“證據”一事原原本本告訴二人。聽完后,恩佐滿意地稱贊了朱利亞諾幾句,后者高興得整個人都在閃閃發光。“干得不錯。這是我們的底牌,最后或許會派上大用場?!?/br>然后他話鋒一轉:“你錯過了一件大事?!?/br>“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么?”“方才迭戈·貢貝特偕一位議員夫人到訪。他幫我們搭上了線。夫人邀請我們去她的私人沙龍表演?!?/br>“她是個名人?”“贊諾底亞社交圈中最富盛名的人之一。進入她的沙龍,就等于獲得通往上流社會的通行證——哪怕只唱一首歌。接下來邀約會源源不斷,我們每天的日程都會排得滿滿當當,費爾南多不請我們都說不過去?!?/br>朱利亞諾高興得擊掌大笑:“看來迭戈·貢貝特還是有點用處的!距離假面舞會沒剩多少時日了,我們必須抓緊時間?!?/br>“不必擔心?!崩紫芘斕厍俚那傧?,雙目微垂,“我們很快就會變得非常有名……很快?!?/br>第44章舞會邀約雷希的話宛如先知的預言一般精準。“霜之詩”在議員夫人的沙龍中大放異彩,第二天就有十幾份邀約紛至沓來。朱利亞諾料到他們聲名日隆后會變得極為搶手,但絕對沒料到會這么搶手。好幾位信使甚至大打出手,只為爭奪最先面見雷希的權利。雷希當然也不是來者不拒。他答應了一些邀請,回絕了另一些,寫了幾封措辭委婉的書信,安排好他們接下來幾天的行程。他們在幾個宴會中匆忙露面,又到數個沙龍中小小獻藝,從不停留過久,表演一曲后便果斷退場。這樣既能展示自己的技藝,又能讓“霜之詩”保持神秘色彩。朱利亞諾再也沒取下過面具。他們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在社交場合撞見費爾南多,或者任何識得他面孔的人。朱利亞諾絲毫不敢大意。然而不知幸運還是不幸,他們竟一次也沒遇上費爾南多,甚至沒遇上半個因方松家族的人。朱利亞諾開始擔憂他們的計劃會不會前功盡棄,也許請迭戈·貢貝特或其他哪位顯貴舉薦他們會更保險一些?他在忐忑中度過一天又一天。終于,在距離假面舞會還有三天的日子,因方松家族的信使光臨金鱒酒館,遵照古老而繁瑣的禮節,邀請“霜之詩”樂團去費爾南多·因方松舉辦的假面舞會上表演。朱利亞諾恨不得當場答應,但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