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6信徒
沉泠輕輕牽起唇角,露出一個很淡的、落寞的笑:“嗯。姚景也要跟去那里讀書?!?/br> “這和姚景沒關系?!蔽橥┎幻靼姿麨楹翁岬叫±?。 “在我看來,有?!背零鲭p眸潤紅,“你和他約好,卻沒有告訴我,是怕我打擾你們吧?!?/br> 忽地車廂內外大燈關了,兩人陷入黑暗的僵持中。唯有窗外疾馳而過的光,飄忽不定地在他們之間明滅游移。 沉泠被伍桐蒙在鼓里一年多,分明可以去懷疑,可最后,他只選擇相信伍桐說出口的話。 她說等到北京后,他自然會知道她的院校,他竟真的沒去查任何名單信息,以為她要給他一個驚喜。 直到伍桐旅游那幾日,陸梓楊來找她,說漏了嘴。 連帶著告訴沉泠,在很久以前,伍桐就同他說過—— 你放心,我霸占沉泠的時間不會很久。 高考畢業,我就把他送回來。 原來伍桐主動的,像是想要靠近他、了解他的兩個月,連同他幻想的,與她一起的大學生活,都只是一場夢。 他比以往更勤奮地寫歌,接了許多從前絕不會碰的商單,想著也許到時候可以哄她出來一起租房。那又可以天天見她,至少她出去做了什么,有哪些男人sao擾她,他都清楚。 有時候沉泠會自噩夢中驚醒,夢里的自己是他最討厭的陰鷙模樣,威脅他: 你忘了,你向神祈禱離開她,才換得她平安無事。你怎么還敢留在她身邊? 你才是最危險的。承認吧,你想占有她,你和她所不喜的那些男人一樣,瘋狂惡劣。 你還睡jian過她,你敢告訴她嗎? 你敢讓她知道,你有多虛偽嗎? 沉泠,你根本不可能離開她。那不如…… “要不是許咲伊告訴我,你拒絕了錄取通知書,我——”伍桐的聲音又將沉泠拉回現實,竟又帶著一如兩月美夢中的溫存,“對不起,沉泠。我瞞著你這件事,對不起?!?/br> “我知道你一定還記得兩年半前的機場,我和我媽吵架。我們歇斯底里地互相說盡最過分的話,斷絕關系,你那時應當是聽進全部,還關心我,送我回家?!彼鋈惶峒巴?。 “昨夜我翻看以前我為了跟隨你,在蘋果核公眾號上寫的東西。那時候人還幼稚,心又生了病,覺得自己隨時都可能幻滅。不過我分明不知你家中其他事,竟也覺得你和我很像。 寫到你,我反而在‘幻滅’中引用了加繆的一句話: ——死亡是我們無法擺脫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死。歸根結底,太陽還是溫暖著我們的身骨。 因為在你向我伸出援手之時,就成為了我的太陽?!?/br> 伍桐不顧沉泠的反應,一股腦說了許多,她另只手捂住了沉泠的口,借身體的力量將他壓到墻上。 她真誠地說:“我雖已經放下那段過去,但以后,還會時時懷念我們做室友的這些時間?!?/br> “我非常感謝你,如此細心地照顧我。我知道你一定還有很多付出沒有告訴我。你面對我的失常、怨氣,總是耐心地包容,引導我不入歧途。每一次你陪我去醫院看心理醫生,我都會想,有你在身邊真的太好了,若只剩我一人,我連自己能否畢業都不知道?!?/br> “我禁錮你,最初確實只希望看著你平安,但最后,是我得到了陪伴,變得堅強。堅強到,后面我一個人走也可以了?!?/br> “我確實曾極端地需要被愛,也許所需的正是,你如今能給的。但我想對你我來說,被愛現在才是拖住我們腳步的東西。不管對象是誰,我們誰都不必死在愛人懷里?!?/br> “你和我不一樣,你很會愛。未來也還有許多會真正愛你的人,給予你所想所要,而不是像我這樣將你束囚。沉泠,你也生病了,可現在我,沒有能力,也沒有意愿幫助你。但我感激這份自私?!?/br> 沉泠一只手抓上她捂口的細腕,但并未真用勁。破碎的話語噴入伍桐掌心,依稀可辨得他在說:不是的,不是的。 伍桐看得清他眼底的痛苦與掙扎,還有炙熱洶涌的情感。 她沒有心軟,又說:“如今你也不去北京念書了,我不知道你的決定是什么,但目的地對我們來說也沒有意義了。你狠不下心,那我就先下車。只是離開前,我要問你?!?/br> 伍桐眼中也浮現一絲隱痛,埋藏在黑暗中:“許咲伊說,你從姑姑那里逃出來后,只去了兩個地方。但撿到你的前一天,我分明在學校也看見你了?!?/br> 手心里熱氣噴得guntang,沉泠輕輕地低吟,舌尖在她掌紋處舔過。 伍桐才松了手。 沉泠卻始終牢箍著她的腕,眼眶紅透。一道白光游過他頰側,襯得他面色慘白。沉泠顫抖著唇說:“姑姑家就在學校附近,我逃出時,先去翠園避了一時之難?!?/br> 他將臉放入她掌心,閉眼蹭著:“你告訴我,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br> 伍桐的拇指撫過他的眼,他的臉是冰的,眼卻是熱的。指腹洇潤,伍桐沒有一絲猶豫地說:“是?!?/br> 她又驟得侵近他,飛快地吻了他的唇。 女孩的聲音也有些?。骸澳闶遣皇窍胍@個?!?/br> 沉泠緩緩點頭。 伍桐雙手撫上他的頰側,重重地吻了下去。唇齒相撞,她探入沉泠口中,纏著他的舌。炙熱的口腔,津液相融,沉泠只是承受著,包裹她,接納她。 許久,她才發現沉泠的身體不自然地僵硬,緊張得連呼吸都忘了。 伍桐心微微一痛,放開他,待他喘過氣后,又覆上去。 她閉了眼,小心地,舔舐他的齒關與上顎,追著他溫軟的舌。直到他的臂緊緊纏繞她的身體,絕不讓兩人分開一般。他們變成兩條蛇,糾纏不休。 半小時后,沉泠坐在床邊,望著空蕩蕩的車廂。 他手中拿著一個小盒子,正開著,里面有一枚小小銀戒。戒心是一枚殘缺的太陽。 沉泠最終還是沒有送出去。 哪怕他并不是為了討要情人間的承諾。 他打過不知幾遍腹稿,想告訴她,她給了他一個真正的家。在一直渴望被需要的人生里,他第一次這么強烈地想表達:我需要你。 這枚戒指,你不要有負擔。我只是想讓它陪著你,希望你能記得,我永遠是你的家人,或者,你需要我去成為的任何角色。 他的精神埋葬進了那個兩人一起的家。真正的“我想我要”,也沒能說出,遺失在列車行進的路中。 上帝不憐憫他,前方一路綠燈通行,沒有路障,伍桐卻已棄他而去。 她擅自變成他的神祗,卻不肯施舍他永恒的愛。明明一點,他就能滿足。 伍桐站在中轉站臺,已是凌晨三點,無人與她一起等,自該地去往揚州的列車。 不遠處一個夜間保安挑起手電筒,照亮了她。 一個孤零零的女孩子,不知道遭遇了什么,雙眼通紅,熱淚涌流;卻又一聲不吭、神色冷淡,任淚水滴落。 他問:“小姑娘,需要幫忙嗎?大晚上的,要有不開心的事,給爸媽打個電話。他們一定擔心你?!?/br> 小姑娘微微笑了一下,說:只是眼睛發炎了,謝謝。 很快車就來了。 伍桐說不清那晚的情緒,她悵然若失,沉浸在一種微柔的遺憾里。 不是因為離開了沉泠,而是因為她想清楚一件事。 許咲伊說,曾經自姑姑家逃離的沉泠,只去了兩個最重要的地方。當然,就近避難的學校不計。 一處是他親生母親的家,一處是許咲伊家。 可他出逃那夜,伍桐分明在翠園見到他穿著藍色衛衣,第二日撿到他,他已換成了其他衣服。大有可能,他回過家一趟。 家里哪有他的母親。 除非母親離他家很近。譬如,就在隔壁。 若真是這樣…… 那位嚴格又愛子的陸母,就是他的mama吧。 《少女的祈禱》(上)完。 ???????????? 早先有老婆在評論區說,看到這本書的書名,想起楊千嬅的歌。 事實上,我就是一日被《少女的祈禱》打動,腦中忽然浮現本章這個愛人離去的情景,才開始動筆寫這本書。 以至于這兩章反復改都寫得很不盡人意。 最初這里設定是伍桐帶沉泠第二次“私奔”,但她的性格與心態都與最初和沉泠闖沉宅處完全不同了。 神奇的是在約三個月前,我有過掙扎猶豫棄書的時刻,那天奇妙地在自家公寓樓下聽見了《少女的祈禱》。后來公寓就常放這首歌,我也竟然堅持了下來。 還是把林夕老師的原詞放出來品鑒吧(??????)?(不能發emoji真的很難繃) 當然我這里想寫的不是少女的祈禱,而是信徒的祈禱。做一個男女轉換。 《少女的祈禱》(選) 歌手:楊千嬅 詞:林夕 曲:陳輝陽 編曲:陳輝陽 沿途與他車廂中私奔般戀愛 再擠逼都不放開 祈求在路上沒任何的阻礙 令愉快旅程變悲哀 連氣兩次綠燈都過渡了 與他再愛幾公里 當這盞燈轉紅便會別離 憑運氣決定我生死 祈求天地放過一雙戀人 怕發生的永遠別發生 從來未 順利遇上好景降臨 如何能重拾信心 祈求天父做十分鐘好人 賜我他的吻 如憐憫罪人 我愛主 同時亦愛一位世人 祈求沿途未變心 請給我護蔭 為了他 不懂禱告都敢禱告 誰愿眷顧這種信徒 太愛他怎么想到 這么恐怖 對綠燈去哀求哭訴 祈求與他車廂中 可抵達未來 到車毀都不放開 無論路上 歷盡任何的傷害 任由我決定愛不愛 (略) 然而天父并未體恤好人 到我睜開眼 無明燈指引 我愛主 為何任我身邊愛人 離棄了我下了車 你怎可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