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宿舍里寂靜得如同熱戰前十秒，除了伍桐以外，每個人都屏息凝神，盯著屏幕。

    伍桐不緊不慢地點進選課系統的最終頁面，確認最后五秒倒計時。

    5、4、3、2、1——

    整棟女生H寢爆發出轟鳴，混著室友六萬的一聲“cao”。她激動地起身：“搶到周燁的專選課了！”

    “我也?！泵脤氒涇浀亟?。

    六萬一邊瘋狂摁鼠標，把其它目標課程收入囊中，邊問，“伍桐，你搶了沒有？”

    “她怎么會搶啊，我看周教授的專業必修課，她都不想上了?！痹S咲伊語氣揶揄，“我就蹭了你們專業幾節課，沒有一節，伍桐沒被你們周老師針對?！?/br>
    六萬哈哈一聲：“也是，雖然他帥，但帥得太冷了。他那雙眼睛，感覺能把人一眼看透，威懾力太強。我都不敢跟他對視?！?/br>
    妹寶咬著棒棒糖，噼里啪啦敲著鍵盤，目不偏移，說：“但我覺得，周教授對伍桐和對其他人都不一樣。像在故意找她說話?！?/br>
    正在戴膝護的六萬露出純真神色：“??？”

    許咲伊轉椅，回身拍她的肩：“寶貝，學學妹寶，長個心眼吧?！?/br>
    開學第一課就是早八，對F大的學霸們而言，也是不愿面對的晦事。

    然而這堂教室快擠不下人的《展覽策劃與設計》，到場同學們都精神抖擻，無一打瞌睡。大家并非都在全神貫注聽講，插隙拍教授照片、交頭接耳聊八卦的不少。

    周教授來上課，從來都是襯衣西褲。但有同學曾在紙醉金迷的S市地下酒吧碰見過他，拍了模糊的照片。男人穿著背心，倚在窗邊，單膝曲著。他捏著紅酒杯，微微抬首，望向鏡頭，仿若永不可能回頭的風流浪子，性感的rou身迷蒙在夜色中。

    對比照風靡某社交平臺，自那以后，周燁的課，總要去旁邊教室搬許多椅子。

    周教授上課嚴厲，不茍言笑，對學生作品，也都是批評多。偏偏他愛點名，還只喜歡有意思的回答，無聊的人會被他扣平時分。

    不過，策展專業攏共只有11個人，真受苦受難的，也只有這十一位倒霉蛋。

    不知自誰先傳起，周教授有施虐癖。他連班里最優秀的同學，都要吹毛求疵，鞭笞已算事小，他讓專業第一重做過兩次大作業了。

    對啊，周教授和我們年齡沒差多少，不少美女私底下去惹他，但他保守得很，不對學生下手。

    “同學們的寒假作業我已看過，成績將占本節課程的5%?！敝芙淌诖髁艘桓便y絲邊眼鏡，視線落在哪兒，哪兒的同學便心跳加速，亦恐亦喜。

    他微扶眼鏡，道：“完成最好的是李瑛同學，她充分結合了計算機與繪畫技能，制作了一場數字器官展，寒假已經自主發布網絡平臺，有醫療公益效應。大膽，不錯?！?/br>
    六萬驕傲地拍妹寶的肩：“不愧是你?！?/br>
    妹寶還在噼里啪啦，肝一個漫展活動程序，回道：“是我爸想做，我給他打工罷了，這筆五萬?！?/br>
    伍桐十分欽佩：“但一個月做出這種成果，也遠超我們了?！?/br>
    “你做的也——”妹寶正要說，就聽到周教授喊了伍桐名字。三人已見怪不怪，六萬還是為伍桐捏了把汗。

    “伍桐同學，需要我喊你到第三遍，你才給我面子，站起來回答問題嗎?！?/br>
    周教授肅然的語氣，讓不少女孩內心歡欣雀躍。但大家都面色不改，只是乖乖噤聲，將視線往第二排剛站起的那位黑衣皮裙女孩那里投去。

    喂，這就是我們專業第一。周燁又開始訓她了。

    臥槽，是美女啊。但化的妝也太濃了，穿得也不像學生?，F在可是早八欸！不會就是因為在周教授面前太拼……才被討厭了吧。

    哦——她平常都是素顏，偶爾會夸張些，好像是會接什么路演活動。

    又是做自媒體的網紅嗎？

    那倒不是，她挺神秘的，不太愛社交。但是我跟她一起做過小組作業，她超可靠，脾氣也很好。

    “嗯，你說說，我叫你起來是為什么?！敝芙淌谡Z氣兇得能嚇哭小孩。

    伍桐同學似已習慣被針對，毫無情緒波動，簡略的回答讓周圍同學都替她擔心：“因為您不喜歡我的作業?！?/br>
    “上學期我對你說過什么？”周教授的眼睛隱藏在鏡片后，不顯斯文反添冷厲。

    你們周教授真的好S啊，連訓話都要人家學霸記得。

    你發現華點了，這種對話不知道發生了多少遍。最神奇的是，伍桐她能把被罵過的話一字不落地重述，不信你聽——

    “您說，我的策劃過于理論化，看起來很崇高，但在您看來，只是不值得花心神看的爛東西，在專業是倒數第一?！睂I第一并無怯懦神色，只是清冷的聲音透出一絲疲倦。

    “還有呢？”周教授還不放過她。

    “還有……您說我不誠實，您看不見我投射在作品里的心意、我的表達、我的真實生活。我的作品像劣質材料做的傀儡，沒有一點生命?！?/br>
    “那么伍桐同學，你的進步和改變在哪里？一個寒假50天，只夠你做這樣的設計?！?/br>
    “這個攝影展——”

    周教授沒有任何拖泥帶水：“課堂時間寶貴，下課來我辦公室，我們繼續?！?/br>
    伍桐坐下后，指甲用力刮過桌沿。六萬摸了摸她的頭以示撫慰：“哎呀，你做得很好，是我肯定給90分。也不知道你到底惹了他哪里，你真的記不起來了？”

    伍桐微笑著搖頭，只說：“別擔心。最壞的情況，也就是重做?！?/br>
    課末鈴聲打響，伍桐收拾完東西，撥通了給姚景的電話。

    “伍桐，求求你了，就陪我去吧。聽說今年東大新生帥哥特別多，我好不容易說服我們籃球隊隊長，給我把新生級草搞來聯誼，我今年的戀愛就靠你了——”六萬拽著伍桐的胳膊不讓她離開，伍桐只好先點頭。

    “那你先把我算上吧。要是我今天結束遲，就給你找一個人替上?！蔽橥┲钡爻隽碎T，對著電話說，“我要晚點過來……”

    那頭遺憾地說了句：那我等你。

    周燁的辦公室在藝術樓咖啡廳邊上，白凈寬敞。除了辦公必備，此處雕塑、繪畫用具齊全。

    窗戶正對的墻面上，有一幅裸體女人畫像。女人只露出側臉，窈窕地靠在床邊，趴臂上沉思。長發如瀑，遮蓋了她身體的私密部位。

    畫的右下角寫著：我曾默默無言、毫無指望地愛過你，

    白紗簾被夏日炎風吹得鼓起，噗撒噗撒。

    急促的喘息聲讓室內比外面更熱。女人的身體撞到畫架，畫筆滾落，在她纖細的腿上留下鮮紅畫痕。

    方才在教室里冷肅得體的周教授，襯衫扣子盡數解開，露出肌理分明的淺蜜胸膛。他神色失常，明容上的斑點都被染紅。

    他控訴：“本來每周只有一次，你還要優先別人。非要我逼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