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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則是因為……如果沒有人站出來緩和現場尷尬的氣氛,以這婦人的狠戾模樣,要是心懷怨恨,發作起來,估計真的會把在場的普通人都打死。只因一時的意氣之爭,就妄造這么多殺孽,那就太不應該了。【到底該怎么緩和氣氛】就成為了當下最刻不容緩該被解決的問題。剛剛被狠削了面子的傾髻婦人,是肯定不可能主動咽下這口氣的。而王氏作為被集中火力嘲諷的人,也絕不能主動讓步,要不然就不是和解,而是認輸了。特別是繁昌公主剛剛才為王氏爭了面子,王氏要是退步,就是變相打了繁昌公主的臉。繁昌公主呢,這尊佛性格驕矜,從不肯示弱人前。雖然按理來說,她是現場地位最高的女性,剛剛又是她大獲全勝,怎么著都應該由她這個贏家牽頭開口,表示“大家各退一步吧BALABALA”。但……繁昌公主是絕對不會對她討厭的人說軟話的,她沒明著動手已經很給面子了。其實繁昌公主的內心也在猶豫,她到底要不要為了二嫂,打破一次自己的原則。就在繁昌公主決定“干了,就這一次”的前一秒,衛玠站了出來。他主動擔過了這個給人臺階下的重任,畢竟他是小孩子嘛,不需要顧慮什么面子不面子的。衛玠找的臺階,也還算圓滑,他沒有主動對那傾髻婦人道歉,也沒有分說剛剛到底誰對誰錯,只是點了兩個嘲笑聲特別明顯的婢子。“阿孫!阿李!”衛玠身邊四個一等侍女,他實在是懶得想什么齊整的成套名字,就簡單粗暴的按照他張口就來的“趙錢孫李”給定下了稱呼,婢子們各自要做的工作也是分工明確——衣食住行,阿趙負責衛玠的日常穿戴,阿錢做的美食最好吃,阿孫和阿李目前來說負責的是傳播小道八卦【喂?!鞍ⅰ眲t是這個時代的普遍叫法,好比繁昌公主的阿呂。兩個婢子皆是一愣,她們從未被自家小郎君這么嚴肅的叫過名字,馬上就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眼含戚戚,上前行禮,很小聲的應了句:“郎君?!?/br>衛玠心有不忍,卻還是一本正經道:“阿爹曾與我說,你所能了解到的,并不代表了全世界。在自己一知半解、不甚清楚原委時,就貿然去譏笑別人的行為,實非君子所為。你們這樣不好,可知錯?”小小的垂髫男童,說話的聲音里仿佛還帶著奶香。他站在陽光下,卻好像比那光線還亮。其實衛玠說的話并不重,也是大家都能懂的道理,卻很少有人能真正做到。如果這話是個大人說的,也許多少還是會激起一些人的逆反心理,心生出這人怎么這么裝啊的負面情緒??僧斶@話是由一個眼神清澈見底的孩子,一字一頓、奉若真理般說出來的時候,但凡是心理正常的人,就不可能不動容,不可能不心軟。剛剛不少借機仇富的普通人,都抬袖掩面,自慚形穢。“還不快去與那邊的娘子道歉?阿娘不是說過嗎,當你溫柔待人時,才會被世界溫柔以待?!毙l玠繼續軟言軟語,不想讓婢子誤以為他真的生氣了。“是?!眱蓚€婢子盈盈一拜,沒有半分不滿。她們又怎么可能不明白自家郎君的意思呢?由她們開口下這個臺階,自然是最合適的。她們不僅不會怨懟,還會很開心能被自家主人委以重任。兩人悄悄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想法——三郎君就是太心善,連這種理所當然的事,都對她們這般溫柔,以后可一定要看緊了他,莫讓小人欺辱了去。王氏和繁昌公主也都暗暗滿意的點了點頭,覺得衛玠的表現可圈可點。這邊一行人落落大方的表現,自然把傾髻婦人剛剛那刻薄陰毒的模樣,生生比出了云泥之別。不少圍觀到的人都在想著,這就是世家的氣度啊。那些仗著姻親關系爬上高位的外戚,泥腿子之氣根本褪不干凈。外戚?是的,與王氏關系不睦的這個傾髻婦人,姓賈,名午,是西晉權臣賈充的幼女,當朝太子妃賈南風一母同胞的親妹子。賈大人六年前去世,因為沒有兒子,便由外孫改姓嗣爵。這個繼承了賈家偌大家業的外孫,就是賈午如今正帶在身邊的十歲兒子賈謐(mi)。賈午與王氏差不多年紀,家中父親都是朝中重臣,又一起嫁人,一起生子,巧的是如今還都有了兩子一女,可以說是從小被比到大了。王氏出身太原王家,是世家女中的世家女,后來嫁入衛家,那也是個滿門清貴的儒學官宦世家;賈家呢?雖然賈是著姓,但也遮不住賈午的祖父少孤家貧、全靠自己奮斗成官一代的diao絲經歷,賈午嫁的丈夫叫韓壽,雖然是當世有名的美男子,但家世不顯,只是她父親的一個小小幕僚,幾乎等于入贅,要不然也不可能會同意讓自己的兒子改為妻姓,過繼給早夭的小舅子當兒子。對于賈午來說,王家令淑就是“別人家的孩子”,是她怎么追、怎么比都比不過的當世賢媛,給她造成了極大的心理陰影。所以,只要找到機會,賈午就會對王氏各種開嘲諷,往死里踩。衛玠主動讓婢子道歉,在別人看來是不與小人計較的世家風度,但作為被“不計較了的小人”,賈午的心里可就更加不痛快了。兩個婢子剛剛上前,就被賈午一腳踹翻在地,毫不客氣道:“你們算個什么東西,也配與我道歉!”是的,在賈午看來,能給她道歉,也是需要一定身份的。“阿niang……姑?!辟Z謐在名義上已經被過繼給了他早夭的小舅舅,所以在明面上,他只能稱他阿娘為阿姑。他出聲是為了阻止賈午繼續胡鬧下去,自覺今天丟大了臉,衛家已經大氣的退了一步,他娘怎么還能這般、這般不講道理,不按照潛規則玩呢?“你閉嘴!”賈午很生氣連自己的兒子都不站在自己這邊,更是厲聲厲色,對兒子呵斥異常。就在事情眼看著就要沒辦法善了的當口,一個心寬體胖、面容慈祥的老太太,和齊云塔的比丘尼(尼姑)凈檢法師一起,從齊云塔內走了出來。這位老太太正是廣城君郭槐,賈充的繼妻,太子妃賈南風和賈午的親媽,賈謐的祖母(外祖母)。“午兒,你才應該道歉!”郭槐年輕時性格很不好,善妒又暴烈,視人命如草芥,她的兩個女兒的性格都隨了她;但是等郭槐老了——丈夫去世后——她反而平和了下來,自覺前半生作惡太多,如今一心向善,最不希望的就是看到自己的兩個女兒學她年輕時的張狂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