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77
而是等最后一鍋烏木霜熬成膏狀了,才洗干凈手拭去水珠,緩步往小湖邊去。 藥房離小湖并不遠,出了窄廊,穿過鵝卵石小道,一眼便能瞧見方亭中的四個身形不一的人影。 寧莞今日穿的一身月白色的廣袖裙,外罩著透而薄的輕容,都是極輕柔細膩不好打理的料子。 她捻掉繡著玉蘭花的袖口上無意間沾的藥葉子,又垂目看了看,確定儀容沒什么特別不妥當的地方,方才慢步近前去。 “師姐……” 率先看到她的是師老爺子,樂呵呵地抬起手晃了兩下,臂間垂下的青衫袖子被迎面的風吹得鼓漲,驚得他連忙捋了下來,寧莞見此不禁微彎了彎唇。 楚郢在師老爺子旁邊,長劍斜斜擱在案上,他抬起眼來,正好目光相撞,點頭示意。 而明衷皇帝端坐在案前,一言不發,見著那眉眼含笑微微頷首的模樣,一瞬間有些恍惚。 年幼時的時光隔得太遠,縱使那段記憶太過奇妙深刻,他其實已然不大記得那人的模樣。 和師正師姐弟的朝夕相處不同,他畢竟只見過她一面。哪怕有年輕時候心血來潮的一幅畫在,隨著時間流逝,尤其是這幾年遍游河山漂泊在外,腦子里的印象更是淡薄得虛無了。 可現下看過一眼,竟是又漸漸清楚明晰起來。 那是幼年時候只有他記得的一個夢,光陰流轉,一晃多年,夢與現實在今天重合了。 作者有話要說: 把明宗皇帝的明宗改成年號“明衷”了(諧音好記_(:3∠)_)。 第45章 他已是白發蒼蒼, 這人卻還是年輕的模樣。 接到孫女兒和瑗送來的信時, 他是有些錯愕的,但又隱約覺得理所當然, 能在一夕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本就不同于常人不是嗎? 明衷皇帝心中突然涌出一股莫名的情緒來, 像是在醋里滾了一遭, 又在水里轉了一轉, 說不清到底是個什么感覺。 當年他尚天真純稚, 執拗地告訴所有人, 師翡翡是有一個大徒弟的, 長得高高的, 頭發長長的,他在貴母妃宮里見過,他真的見過。 可是沒人信他, 就連師翡翡也堅定地搖了搖頭,宮人說他睡糊涂魘著了,兄長笑他小小年紀就傻了, 就連他的母親景安皇后也覺得是他撞了邪, 惶惶不安不顧身體地日夜抄寫佛經。 不怪他記得那樣牢實,蓋因那是大半輩子里第一次也是唯一次面對所有人的否定與質疑, 沒有一個人相信他說的話,看過來的眼神讓他委屈難過的同時失落又頹然,說是深受打擊也不為過。 那也是第一回 ,他開始丟下少年心性里特有的執拗和堅持, 學著去順與大眾,徹底將其掩藏在心底,成為一個不能說的秘密。 明衷皇帝不由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兒,上面的那道擦傷的痕跡早就愈合不見了影子,真的已然好多年了。 可惜母后他們都已經不在,他也沒辦法拉著人告訴他們:你們看,是你們不記得,不是我糊涂了也不是傻了,更不是撞了邪。 想到這里,他徐徐吐出一口濁氣,再抬了抬眼凝視著亭中人,這一瞬竟覺得前所未有的暢快。 他道:“孤說過,孤一定會記得你的?!?/br> 寧莞循聲側頭,落在說話的人身上,目光頓了頓,眼角余光又自宣平侯身上輕輕掃過。 她是沒想到今日楚郢也會跟著來,作為前宣平侯府的表小姐,裝起來還是有些壓力的。 捏著袖子暗嘆了一聲,斂裙坐在前方的長案邊,散去無關心緒,微微一笑道:“殿下記性這樣好,實在出乎民女的意料?!?/br> 一個自稱孤,一個叫著殿下,坐在一邊的太上皇略含著探究的視線在他二人打了個轉。 明衷皇帝瞥過一眼,他立時正襟危坐。 寧莞:“不知道此行來,所為何事呢?” 師老爺子摸了兩把胡須搶答道:“就是來看看師姐的?!彼罱χ聝?,都好久沒來找他師姐了,正巧明衷皇帝要過來,就隨行一道了。 明衷皇帝亦說道:“朕也是來看看的,當年翠微宮里一別七十余載,朕有些事情實在好奇?!?/br> 他初初當政的那些年,大約是為了證明什么,也曾使人去查過她的蹤跡,可惜皆是一無所獲,就真的像是憑空消失,不留下一絲痕跡。 如今陡然出現,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在昨日抵達京都時,就已經有人將探查到的事情呈于案上了。 從幾十年前的師翡翡大徒弟,到現如今盛州寧家十幾歲的長女,更有在宣平侯府的那些荒唐之事兒,其中種種實在難以想象。 明衷皇帝看著坐在對面慢條斯理端盞飲茶的女子,諸多的疑問與感慨在心頭繞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只化作一句,“那些年朕總在想你究竟是個什么人又是個什么身份呢?” 蓮葉田田,錦鯉嬉戲間冒出頭來,坐在亭中能隱約聽見擺尾躍水的聲響。 寧莞偏眸往凝著淺碧色的湖面,輕抿起唇角,含笑道:“不過就是一個稍稍長命的普通人罷了?!?/br> 太上皇咋舌道:“不止呢,還青春常駐?!笨雌饋碚姹人笸鈱O黎成都小幾歲的樣子呢。 寧莞道:“這話可錯了,只是比尋常人老得慢了一些,談不上什么青春永駐?!彼^幾年就要慢慢老了,真的,不騙你。 太上皇酸了,“這老得可真不是一般的慢?!崩咸鞝斦娌还?,他怎么就攤不上這樣的好事兒呢。 明衷皇帝又瞥了他一眼,太上皇立馬低頭,默默吃起糕點。 師老爺子捻著胡須,哎呀,太上皇還是這么慫啊。 若真是一個長命的普通人,為何找不到人尋不到蹤跡?那些失去的記憶又該如何解釋?明衷皇帝手搭在膝上,緩緩道:“也罷,你不愿詳說,朕也不多問?!碑吘顾约阂埠门匀艘擦T,總是有些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的。 寧莞聞言不語,他又話鋒一轉,聲音微沉,“但朕想知道,你既消失多年,走得無影無蹤,緣何又突然現世了?” 寧莞心想可算是問到重點來了,她指尖勾了勾茶盞,淺淺笑回道:“陛下,一個人總是寂寞,呆得久了,難免會想要到處走走?!?/br> 她斜斜側了側身子,將落在地上的荷包撿起來,“也是陰差陽錯,沒想到時隔七十余年竟還能遇到故人?!?/br> 輕軟如柳棉絮絮的話聲里縈著些許惆悵,然而下一瞬又添了幾許和悅,“不過……雖有些意外,卻也是高興的,這世上的久別重逢,總是太過難得?!?/br> 明衷皇帝目光定定,面上并無過多神色,心中卻亦有感觸。 即便是他,活到如今這個時候,除了一個師正和她,已然是見不到年少故人了。 太上皇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