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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提著花燈,一手撩起襟擺走進來了。她抬眼向在座大臣點頭示意,左眼太藍, 右眼太黑,即使五官生得極好, 也著實瘆人。 眾臣起來行了禮,面面相覷。 不歸走去, 在正中空著的椅子落座,花燈放在桌上。 “孤只是來看看,列位大人繼續忙?!?/br> 眾臣看著這少女坐在往年馮太師的位子上,臉色各異。雖然名義上都是總監考, 但說白了公主不過是倚仗出身,能和太師比什么資歷? 郭學士看不慣:“殿下,您……” 不歸看去:“大學士不忙?” 郭學士對上她的眼睛, 不知怎的生出一股寒意,擦了擦額頭訕訕道:“忙過了,現在不那么忙了?!?/br> 杜禮部內心內牛滿面,讀書人讀了太多書也不好,遇到上司這種詢問都不知道遮掩兩下嗎?! 為了頭頂發量,禮部連忙作揖補救:“回稟殿下,臣等剛結束第一輪改卷,正在夜以繼日地復審,以趕揭榜?!?/br> 不歸轉著花燈笑:“諸位大人辛苦了,怎么還站著?快請坐?!?/br> 杜禮部和郭學士的位子在她兩旁,杜禮部見她對花燈愛不釋手,便捧了一句:“殿下這燈當真不凡,其字筆力不俗?!?/br> 不歸頷首:“尚書好眼力,孤自民間見此燈,深愛其字,這還是向其主暫借來的?!彼D頭問郭學士:“大學士以為,燈上字如何呢?” 花燈一轉,郭學士看清了入木三分的“臥龍”兩字,眼睛一亮:“好書法,俊飛神逸,只是少了一點剛重?!?/br> 不歸轉到“呂望”的一面:“這二字呢?” 郭學士大驚:“好字!筋骨厚重,氣勢恢宏,有威親王遺風!” “依大學士看,這呂望寫得比那臥龍二字好了?” 老頭兒起了癡勁:“非也非也!不能因為這二字有親王風骨就斷它為高品,我看這二者雖風格迥異,但各有妙處,論筆鋒是不相上下的。殿下能否讓我仔細看看?” “那是自然?!?/br> 郭學士越看眼睛越亮:“這又是寫在花燈上,而非鋪紙落墨所成的,更見落筆者功力,實在難得!不知道是哪兩位大家寫的?” “同一人寫的?!?/br> “???” 不歸點頭:“確實是同一人、同一時刻寫的?!?/br> 那花燈被挨個傳了一圈,所到之處贊嘆聲不已,最后回到不歸手里。她問郭學士:“不知道這等字跡若是在科卷上,能否添些成績?” 杜禮部剛想保守回答視情況而定,郭大學士已經連連擺手了:“評卷評的是文,不是鑒賞書法大家,如果空有其表而失內容,那當然是不成的?!?/br> 禮部尚書內心嗚嗚飲恨,豬隊友啊。 “大學士無私,這很好?!辈粴w輕笑,又問:“那么反之,如果文策出彩而字跡潦草,學士又是否一同視之?” 郭學士一怔,竟沒答話了。 她輕點花燈,盡量溫和地掃了滿堂一眼:“諸位大人辛勞已久,手中所閱的考卷恒河沙數,總會有精力不支的疲憊時刻。若在勞累時接過一份潦草考卷,是否也會有那么一點意亂呢?十年寒窗得一次春試,想來也有因緊繃而一時亂了筆的士子。如孤手中這盞燈的持筆人,就因開考前不慎傷了手,丟了一手好字。但這有才者,文策底蘊自然有之。若因草筆而一掠而過,與將來的棟梁失之交臂……” 她嘆了口氣:“何其可惜啊?!?/br> 不歸惋惜地撫過那燈,指尖一用力,刺啦一聲劃破了眾人驚嘆的字跡。 “大家書法,也只能因身份低微而流轉于兩文花燈上。國柱之才,也只能籍籍無名于鬧市,蹉跎大好年華?!?/br> 她提著廢了的花燈,問郭學士:“大學士以為呢?” 郭學士看著那盞徹底毀了的花燈,痛惜不已:“殿下所說極是。老臣改卷,確實也有疏忽的時刻,也許就錯漏了人才。老臣以為,復審之時可以再翻改一次!” 杜禮部內心嗚呼一聲,已經提前感覺到頭頂的冷意。 不歸頷首:“大學士為國擇才,孤受教良多了?!彼鹕硐虮姵甲饕荆骸安粴w代數千學子,感謝列位大人?!?/br> 眾臣連忙起來回禮,口稱分內之事,不敢受謝。 不歸和兩個主要負責人認真探討了后續工作,杜禮部提議延后揭榜日期,被一口否決。不歸當場提筆給列了計劃清單,條理清晰,時間卡得喪心病狂的精準,郭學士又剛被激了一把,一味點頭附和。 但不歸心知肚明后續還得禮部尚書安排才能妥善,便將清單遞給杜禮部,道:“辛苦諸位了,孤這就回宮啟奏陛下,勞碌之月,該當添些筆墨油燈費用?!?/br> 杜禮部接過,臉上才有了點喜色。 不歸便留下燈,起身離開。 出了禮部大門,不歸綁上眼罩,天色已經臨午。她沒關心饑腸轆轆,問趙康:“來之前吩咐的東西買妥了?” “都妥了,足有一箱,備在馬車里了?!?/br> 不歸點頭,一步踏上了馬車:“那么收工,回宮?!?/br> 路途不短,她在馬車里開了箱子,看了一眼那些眼花繚亂的金屬零件,拾起一本老少通用的機關入門書籍,晃晃悠悠地看起來。 . 不歸回了宮后,吩咐把那一箱東西悄悄運回廣梧,自己則馬不停蹄去了養正殿。 點掐得剛剛好,宗帝正準備吃午飯。 宗帝略略驚奇,見她一身衣服,笑問:“出宮了?” “是,剛回來,饑腸轆轆了?!?/br> 賈保忙給她添了一碟開胃點心,說:“薛茹不在,殿下好像就瘦了?!?/br> 不歸整整袖子坐下,笑道:“哪有的事,賈叔每見我都這樣說,和茹姨一個樣啊?!?/br> 宗帝左右打量:“朕看著倒像胖了?!?/br> 不歸不笑了,抬手捏自己的臉,狐疑不已:“難道是這陣子懶怠了?” 宗帝開懷,把自己面前的菜端到了她面前:“胖了才好!正該好好休養?!?/br> 不歸順勢用了點心:“您放心,我無時不刻不在養的。舅父您第一大忙人,才該精細的?!?/br> “哪一日不細致了?你看這桌上的菜樣,一年到頭不重樣,處處精致??呻薹吹褂X得,如昨晚那樣的熱鬧晚膳,才是滋養人心的好法子?!?/br> “必定是從前母親性子熱活,引得舅父受不來安靜?!?/br> 宗帝頓了下:“也有幾番道理?!?/br> “我不像母親,不能給您制造熱烈天倫?!辈粴w一邊吃一邊自然嘮嗑,“舅父養大母親也養大我,怎么就教出兩個截然不同的性子呢?” “說些什么傻話?!弊诘蹞u頭笑她,“有些地方上,你和易月再像不過。只不過你更效似朕,我們喜愛熱鬧,然而自己不會制造,便貪享他人熱活的生命力。易月于朕,思遠于你,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