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箋,信上記于爾征拒絕了兩位顯赫家世好友的資助,執意不肯和他們一起住上好的客棧,去六尾巷租了個便宜旅舍湊合著過,只等揭榜。馬車由此向那目的地駛去。 前世科舉出了四個才俊,于爾征作為唯一一個寒士,他的登科已然昭示了變革。歷數幾百年,楚國太多年沒有底層躍上來,龐大的權力機器年復一年地運轉,偶爾有草莽驚世,也不過一瞬即逝,比如不歸的父親言椿,以及和他同屆的武狀元于霆??v躍十六年,天坪上才出現了一個于爾征,堪稱朝之珍稀。 不歸還記得前世第一次見到于爾征的模樣,她早見過他的一手好字,只是不知其人。慶功宴上,滿目錦繡的進士里,他一身深灰布衣,乍看背影還以為是哪個誤入金碧的泥胎,只在轉身與人談笑的時候,才叫她明確捕捉到他的出眾之地。 與馮觀文的倜儻、劉采仲的溫雅、姚左牧的剛直都不同,那探花郎有一股純然之質,是不曾受名利場、角逐地改造和隱藏的天然,無鋒有角,干凈澄澈。 這樣明凈的人,正是那種甘愿赴湯蹈火誓死追隨的呆子。 杏花燈影里,不歸一眼記住了他,只是不夠果斷,探花郎很快就被楚派一系拉攏過去,平添了后來的許多麻煩。 爭亂結束后,不歸收整百官,放眼望去找不到一個適合為首的,便親自去請。于爾征不肯背主,不歸便策反了康王心腹,讓人前去說服他:“那言不歸一介女流,由她為君,河山遲早禍敗衰頹。君不出仕并非忠心康王,反而是不忠康王之天下?!?/br> 一根筋果真被說服,布衣入朝堂為相,三年來除了清廉為政,剩下的精力全用來懟女帝,與老宗室們沆瀣一氣。 女帝有時被懟到氣噎,幾度想下旨轟他滾回康王的封地昌城去,甚至盛怒之下,拔劍指過一根筋。 然相不懼死,怎以死威之。 不歸回憶到此處反而一笑。這位半生的死對頭雖然給人添了不少氣,但在當時的縞白心境下,卻也不失為一柄支撐的匕首。 車停了,她收回信箋下去,穿過紛亂嘈雜的六尾巷,進了那家小旅舍。走過混雜的樓道,她在盡頭的房門前停下,攔下要敲門的趙康,自己屈指叩門。 門里傳出一聲咳嗽:“請進?!?/br> 不歸推開門進去,一只腳踩在了看不懂的紙頁上面,便低頭去拾起:“對不住,踩臟了公子的文書?!?/br> 伏在矮桌上的人愕然抬起頭來,一張臉在斑駁光線里莫名的愴然。 他立即站起來,咬破了嘴唇,一字不發。似乎無措,震驚,以及藏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痛苦。 不歸撫平那紙頁走去遞給他:“還你……嗯?公子怎么哭了?” 于爾征扭頭:“有灰塵……見笑了?!?/br> 不歸打量了他一眼,放了那紙,嘆了一聲:“還認得我么?一月不見,公子摧折了?!?/br> 他低著頭,聲音沙?。骸柏M敢忘卻……殿下美意,是我無能消受?!?/br> “無能?孤不見得?!彼α诵?,想找個地方坐下,奈何這房間又窄又亂,只好彎腰收拾了些外文紙,拉過一個蒲團坐下。 于爾征慌亂:“殿下怎能坐在這里……” “公子坐,別拘謹?!辈粴w揮手,自笑自樂,“這樣恭敬,反叫孤不習慣了?!?/br> 他剛坐下,聽此手指一抖,頭更低了。 不歸知道此人生性有些呆板,不等他開口先問:“科考時見公子右手似乎不對,可是傷了?如今還好?” 于爾征把手藏到桌下:“多謝殿下關懷,小事而已?!?/br> 她微皺了眉:“十幾年寒窗,不正是為了一朝科舉?偏在緊要關頭傷了手,多年苦讀付之一炬,怎能算小事。怎么便傷著了?” 他垂首:“蒙殿下不平,只不過是……天意如此?!?/br> 不歸瞇了眼睛,以為他是心里有數,認定無緣杏榜而消沉。 她冷聲:“沒有天,主宰世間的唯有人??v是有天,也是人定勝天。你要信服于天,還不如屈服于我?!?/br> 他一震,凝視著她,字眼顫抖:“殿下,您要做什么?” 不歸見慣了前世那個犀利尖銳的宰相,此刻見他消極,很是恨鐵不成鋼:“孤要公子入那廟堂,與馮姚抗衡、與世家宣戰、與貪腐作對、與不公不正作對,你能嗎?你敢嗎?” “孤要你為臣為相,立命生民福祉、束縛高位濫權、制約朝堂權黨、修身廣名天下,你能嗎?敢嗎?” 于爾征卻低著頭,兀自不肯開口。 不歸等了半晌,無奈地想,好呆的一根筋。 “會有那樣一個人去輔佐您的……”他低聲,“殿下,會有比草民,更適合輔佐您的人?!?/br> 寂靜了半晌,他聽見她堅決的聲音:“沒有。除了你,沒有更適合的臣僚了?!?/br> 他呆呆抬頭,她伸手而來:“既然公子意志消磨,孤也不便多說。月前留下的那盞燈,拿來?!?/br> 他喃喃:“您要做什么啊?!?/br> 不歸不耐煩了,很想懟他一番,好在今早含的藥丸起了平心靜氣的作用,于是化成了言簡意賅的強硬命令:“拿來?!?/br> 于爾征腦中始終渾噩,但身體習慣了言聽計從,機械地起身去拿珍藏的花燈,奉到了她面前。 燈簡素無華,不歸轉過兩面,看那龍飛鳳舞的“呂望”、“臥龍”四字,這才點頭:“這燈給我,回頭賠你?!?/br> 她提了燈站起身,掃了一眼陋室里的鬼畫符紙頁:“孤來,只是告知公子一件事,既然被孤點了名,就沒有閣下拒絕的道理?!?/br> 不歸裝完這強硬的一比,話也說完了,燈也拿到了,遂提燈離開,留給他一句:“好好思謀前程吧?!?/br> 走到門口,背后的人叫住了她:“殿下!” 不歸回頭。 “您……多顧念自己?!?/br> 她皺了皺眉,轉身離開了。 趙康詢問:“殿下回宮么?” “不,去禮部?!辈粴w提著花燈上車,望了一眼旅舍,又低聲道:“叫你的人看著這書生?!?/br> “保護還是?” “監視。注意誰人來找他,以及他自己的行蹤、處事?!彼龜棵?,“這書生,不對勁了?!?/br> 趙康應了聲是,任勞任怨地繼續當馬車夫。 ☆、第五十章 此時禮部正在緊張復審, 沒了馮太師主持, 進度顯然比往屆慢, 主持的禮部尚書和郭大學士連日cao勞,發頂都rou眼可見地稀疏了。好不容易改好了第一遍,今天才得以喘口氣,正坐著喝茶主持工作, 忽然就有人慌慌張張地進來稟報:“大人,公主殿下來訪!” 杜禮部和威親王他們同桌開過會,對這小閻羅有過被懟的陰影,頓時噴了茶:“什么?” 剛擦了桌子,那少年打扮的公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