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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楊樹灣是怎么種田種地種莊稼,種菜種蘑菇,養魚養鴨子養豬還有養鴿子的,他都問到了。對了,他還問了爸爸的情況?!?/br> 余教授過來催促何東勝:“快點走吧,人家師傅還在等著呢?!?/br> 司機本來只需要將他們送回招待所就可以的,還是體諒他們擔心女兒的心情,這才又繞了個遠路。 這會兒再耽擱下去,人家師傅一夜也別想睡了。 余秋這時候卻做不到體諒,她整個人都在打哆嗦。她央求地看著父親:“爸爸,他跟您說了什么呀?他到底怎么跟你說的?” 廖主任不知道怎么的,搖搖晃晃地下了車,這會兒跟個傻子似的,深一腳淺一腳游魂一般飄蕩過來。 見到余秋,他就是咯咯傻笑,嘴里頭一疊聲地重復:“主席主席?!?/br> 眼看著他聲音有越喊越大的趨勢,余教授都趕緊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三更半夜擾民,人家朝他身上潑洗腳水都是應該的。 然而這一步還是遲了,因為隔壁宿舍的門打開了,里頭走出人來。 何東勝趕緊朝對方道歉:“對不住啊,同志,我們馬上就走,吵到您了?!?/br> 那人卻搖搖頭,直接跟余教授打招呼:“教授,你們要是不嫌棄的話,就在我們宿舍湊合一晚上吧。我要回科里頭開刀,有急診手術?!?/br> 余秋見到了同事,這才收斂了些蕩漾的心神:“這么晚還要開刀啊,是闌尾炎還是?” 孫衛澤微笑:“我也說不清楚,讓我過去呢?!?/br> 他領余教授看他們的房間,“我床是現成的,小林的床被褥還在,不過他已經基本上不回來睡了,上鋪還有一張我們留著,怕有朋友過來的時候沒地方落腳?!?/br> 他表情有些靦腆,“宿舍簡陋,還亂的慌,叫你們看笑話了?!?/br> 余教授跟何東勝還想再推辭,廖主任卻相當自來熟地走進了宿舍。 他還聰明絕頂地選擇了人家暖和和的被窩,直接扒了外衣就躺進去,在人家的宿舍床上歡快地打起滾,一邊打滾,一邊發出咯咯咯的詭異笑聲。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被人下了蠱或者中了邪。 何東勝跟余教授對視一眼,只能苦笑著跟孫衛澤道歉,笑納人家的好意。 孫衛澤卻是不敢看余教授的模樣,只小聲嘟囔了一句:“對不起,教授,當初我老師不是真的要批判你,他只是害怕,不敢站出來反對?!?/br> 說著他也不等余教授反應過來,就拎著包匆匆忙忙往外頭跑。 何東勝又跑過去找送他們的工作人員打招呼,不用等了,他們今晚就在宿舍睡,實在麻煩大家了。 小轎車跟孫衛澤前后腳離開,宿舍又恢復了冬夜的寂靜。 余秋穿著大衣裳跑到了男生宿舍,因為這里在宿舍最邊上,中間又有她自己的宿舍做阻攔,防止聲音的擴散傳播,是個講話的好地方。 饒是這樣,余秋還是想捂住廖主任的嘴巴。 因為這人已經徹底陷入了癲狂,整個人在床上滾來滾去,嘴里頭只會不停地喊主席啊主席,仿佛不這樣不足以體現他激動的心情。 他被主席接見了,主席還問他話呢,嘿嘿嘿嘿。 余秋不想管廖主任,有人犯桃花瘋,就讓他自己發作完了拉倒吧。 她只追著余教授,繼續問下去:“爸爸,他老人家到底怎么跟你說的呀?” 余教授的激動其實并不遜色于廖主任,只不過他感情內斂慣了,不像主任如此奔放。 此刻女兒問起這件事,余教授照樣心潮澎湃,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主席問我恨不恨的慌,坐了牢,還被人批判?!?/br> 余秋的一顆心頓時懸到了嗓子眼。 她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位領導人一生最得意的兩大功績之一就是文格,直到死亡他都堅持,沒有任何人可以否定文格的意義,誰都不要妄想打倒文格。 余教授搖搖頭,整個人都陷在回憶里頭,聲音也輕飄飄的:“我有什么好恨啊,這個又不是我一個人,也不是故意針對我的。再說了,我也不是盡善盡美就沒有一點兒能被詬病的地方,我身上的確有驕嬌的習氣,感覺自己是個厲害的大夫,很有水平,那個架子擺的哦。病人跟助手還有護士不合我的意,我都要發脾氣的。小護士都怕我,不敢跟我搭班。只有下了鄉看到人民生活的究竟有多辛苦,我才曉得我以前很不像話,對病人不體諒,沒有真正的理解他們的痛苦,這個樣子的話,怎么能當好大夫呢?” 余教授臉上浮著夢幻一般的笑,然后又輕輕地嘆氣,“只可惜呀,等我理解這些的時候,我的手已經壞掉了,我沒辦法再當個好大夫。人呀,這一輩子,永遠都不能盡善盡美的。我只后悔我沒有早點兒領悟?!?/br> 余秋的心中涌現出一種怪異。 她既害怕余教授在情緒激動下會說出什么過激的話,惹怒了那位領導,可是她也不贊同如此輕描淡寫,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她到今天依然不贊同受害者對于迫害要采取大愛寬容的態度。她始終覺得受害者可以不原諒加害者,永遠不原諒。 憑什么要原諒?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如果所有的迫害都這么輕而易舉被原諒的話,那么文格永遠不能讓人反思。當然,那些兇手基本上不會反思,即使到半個世紀后還有當年的格命干將們拼命為自己曾經的殘忍殘暴自私無恥辯解,甚至混淆是非,張口閉口就是他們不需要道歉。 一會兒說文格之亂是文人相爭互相傾軋的結果,根本與政治無關,倒霉的被整的也是因為文人相互攀咬的結果。被人駁斥的開不了口,這幫家伙又開始矢口否認先前的說法,改稱政治家的主義之爭,又豈是文人的爭風吃醋可同日而語的。 他們說的煞有介事,仿佛那是新中國最美好的十年??上а?,經歷過當年的人還沒死絕,讓他們沒辦法將大糞偽裝成黃金。 在他們的口中,文人根子里頭就充滿了劣根性,需要被改造。那種高高在上的語氣,仿佛他們世上世界的主宰,他們可以隨意評判并踐踏一個人。真是應該替他們鼓掌啊,因為無知者無畏,人至賤則無敵。 如果一個社會對善良做好事沒行過惡的人還要雞蛋里頭挑骨頭,恨不得把人逼到圣人的標準;對于那些行兇作惡的人卻寬容忍讓,充滿了慈悲,時時刻刻要求多體諒,那么這個社會永遠沒有前途。 這樣的社會鼓勵的從來不是寬容諒解,而是多多作惡。 余秋抬起頭,認真地看著余教授:“爸爸,你不恨嗎?你覺得沒有錯嗎?那么mama呢?mama又是因為什么?她是活該嗎?活該這么死掉嗎?還是說她選擇自殺是在背叛格命呢?” 余教授像是被兜頭澆了盆雪水,那冰水當中摻雜的是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