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頭，停下了腳步。

“你帶寶生回去?！倍艍魳寝D身將寶生送進李新府懷中。

李新府詫異不解道：“咱一起回啊，這天都黑了?！?/br>
杜夢樓朝他擺了擺手，道：“我有樣東西忘記買，你先走?！?/br>
言罷，拉著雪舟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雪舟不明所以，就真的以為哥哥是要帶他去買東西，可他們走得地方卻越來越偏僻，漸漸地連人影也瞧不見了。

就在這時，一股勁風從后刮來，黑色人影瞬間冒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那黑影穿著一身黑色勁裝，幾乎融入夜色。

一道頗有些耳熟的聲音響起，“二位別來無恙?！?/br>
雪舟只覺手上傳來疼痛，竟是被哥哥攥得死緊。

杜夢樓輕聲道：“程九安?！?/br>
“杜公子還記得區區在下，是在下的榮幸?！背叹虐裁偷剞D身，直面杜夢樓，英俊的臉龐上壓抑著憤怒。他一步步走向前，聲音又低又沉，“在下不知道，原來五百里如此遙遠，二位可是跋山涉水，辛苦了?！?/br>
杜夢樓看著程九安，開口道：“他呢？”

“他？”程九安很是古怪地笑了笑，點著頭道：“公子真是有情有義，還記得云夢山莊的莊主。那也一定記得是誰將二位自王府救出？”

杜夢樓心知此人是專程來興師問罪，便也不再出言，與他口舌之爭。

“想來公子的記性不會太差，那你可知曉，當初在都城內為了引開寧王視線的人，如今，都已是死人了?！背叹虐舱驹诙艍魳敲媲?，微微垂首看著他，眼含怒火，語帶冰鋒，“莊主費盡心血將你們救出，公子非但無一句感激，竟悄無聲息遠走千里，公子，你不覺自己過于無情了嗎？”

程九安言罷便仔細地瞧著杜夢樓的面龐，可那臉上既無憤怒亦無羞愧，仿佛是泥土所塑的一張面具，麻木地令人心寒。

將滿腔怒火吞下，程九安瀟灑轉身，冷然道：“莊主有令，請二位公子隨我來！”

“哥哥？”雪舟有些膽怯地望向身旁之人。

杜夢樓似乎是想笑一笑，嘴角的弧度卻異常僵硬，最終又恢復了面無表情。

雪舟被哥哥牢牢牽著，跟在了程九安身后，三人順著小路又行過盞茶工夫，終于停步于一片荒野之中。

出現在前方之人依舊是身黑色勁裝，與程九安不同的是，此人頭戴黑紗斗笠，正負手身后，背對著來人。

“莊主！”程九安單膝跪地。

那人朝后輕輕擺了擺手，程九安頜首，利落起身，走向了一里之外處背身而立。

“若非今日偶遇，你便打算帶著他，一輩子也不來見我？”那人緩緩轉身，掀開了面上的黑紗。

黑紗下的面孔，正是云夢山莊莊主，崔錦。

崔錦身姿挺拔，面若冠玉，一雙桃花眼顧盼生輝，是個風流又多情的長相。他站在原處并不抬步，只道：“過來?！?/br>
杜夢樓微微垂下眼皮，一步步走上前，停在了崔錦三步之外的地方。

崔錦的目光在兩人面上輕輕掃過，然后鎖住了雪舟，勾起唇角，朝他伸出一只手，道：“來，雪舟?！?/br>
雪舟對崔錦并非毫無印象，只是半年不曾見過，一時有些生疏。他先是看了看哥哥，可哥哥垂著眼根本不看他，只是攥著他的手更緊了些。雪舟遲疑地搖了搖頭，然后往杜夢樓身邊靠去。

“唉……”崔錦輕嘆一聲，緩緩放下了手，他有些無奈地看著杜夢樓道：“時間太久，他已經不認得我了?？伤徽J得，你也不認得？”

眼皮微微跳了跳，杜夢樓一點點松開雪舟的手，又緩慢地走上前兩步，停在了崔錦觸手可及之處。

崔錦抬手按在了杜夢樓的肩頭，輕輕拍了拍，“你為何不肯來找我？”

杜夢樓輕聲道：“你說過，時間一到我若想離開，你不會阻止?！?/br>
崔錦沉默了片刻，面露苦笑，柔聲道：“杜夢樓，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啊?！?/br>
杜夢樓不出聲，崔錦又繼續溫顏道：“我只答應過讓你走，你又為何帶上雪舟。是覺得我云夢山莊如今氣數已盡，連區區一個人也保護不了？杜夢樓，你的擅做主張我很不喜歡?！?/br>
“我是不是擅做主張，莊主應該明白?！倍艍魳翘а?，漠然地看著崔錦，“莊主一定聽說了留寶齋掌柜的傳話，雪舟是我親自送到留寶齋，人我已交給過莊主，之后他要走要留，與我無關?！?/br>
“與你無關，你卻將他留在身邊？”崔錦似笑非笑道。

“難道看他餓死？豈不是更難向莊主交代?！倍艍魳锹曇魶]有起伏，似乎只是陳述事實。

冰冷在眼中一閃而過，崔錦輕輕點著頭，又復笑容，“此話嚴重了，杜夢樓，我對你是有感情的，你可以不領情，我卻不會絕情。往日種種都讓它煙消云散吧，我救你一命卻也連累你被趙辭所擒，你不愿再留我身邊，我不勉強，雪舟也拖累了你許久，今日便讓他隨我走吧?！?/br>
杜夢樓沉著眼簾，片刻后開口道：“莊主可知雪舟在寧王府的遭遇？”

“時至今日，又何必舊事重提！”崔錦微微動怒，轉身負手身后。

“莊主連聽都不愿聽，又如何忍心得見?！倍艍魳禽p聲繼續道：“他雖是個傻子，可也是人。往日種種，煙消云散，莊主既然能對我說出這番話，何不也對雪舟說?！?/br>
“他何以懂得這些，我既然要將他帶在身邊，自是不會委屈了他。他跟著你，你又能給他什么？”崔錦低聲道。

“一日三餐?！?/br>
崔錦怔了怔，緩緩轉身看向了杜夢樓，兩人視線相對許久，竟是無言。

半晌后，崔錦終于開口道：“你們受了不少苦……都是因我之故。我如今要前往南海天蟾壇，你們與我一齊走罷，到了那，我會給你們更好的安置，讓你們衣食無憂?！?/br>
杜夢樓垂首似乎是在認真地思索，然后抬頭道：“莊主能否給我一日的時間考慮?！?/br>
“可以?！贝掊\表情緩和了下來，走上前輕輕拉起杜夢樓的手，握了握，道：“我不會再讓你們受半點的委屈?！?/br>
然后又想起了什么，柔聲道：“你若不愿與我一起，我便不勉強，你我只當朋友的相處就好?！?/br>
杜夢樓抿了抿唇，輕輕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