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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草叢雖然已經過了時節干枯發黃,但竟然分外厚實,像是天然形成的草甸。他揀了一處看起來最舒服的,一點形象都沒有的仰面躺了上去,雙手交疊枕在腦后,眼睛也隨之半瞇起來,像是隨時都可能睡過去一樣。擺譜擺的不能再夠了,曦冉這才開口,優哉游哉的,“我哪是為了找你,只是隨便出來散散步而已。此處又不是你的樂園島,我們會在這里遇上,只是巧遇罷了?!?/br>旁人或許會被皇帝糊弄過去,但是大祭司卻不會,而且這女人從來對那些最微末的人情世故缺少幾分認知,因而也不知道懼怕為何物——別的臣子哪怕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當面拆穿皇帝的謊言,但是灝湮不同,不管她發現了什么,都是直言不諱。“以你的能力,要感知某個人的所在根本不用費什么力氣。倘若是你不想見的人,永遠都不可能與之巧遇?!?/br>皇帝就這么被嗆了一下。任何人若是謊言被這么當面拆穿,都會免不了有幾分尷尬。曦冉也實屬例外,他并沒有半分尷尬的意思,只有有些不知該怎么接話。隨口撒的謊敷衍不過去,真真切切的正事他又著實不想提,難免陷入兩難的境地之中。想了想,曦冉很快找出一句半真半假的話來,“今□□會處理的事有些麻煩,我想找人說說話,古板如樓天遙者肯定不是聊天的好對象,所以就來找你了?!?/br>灝湮大概是已經習慣于其交談,即使多數時候看不懂曦冉拒絕的神色,但是卻能從他浩如煙海的廢話中找出那么一兩句真實的。不錯,女祭司的判斷堪稱精準,“你當真把軍權給了那個人?你難道不怕自己這一步錯的離譜?”第104章第104章—皇帝的野心“就算錯的離譜,今時今日也是看不到的?!标厝降难燮ぷ右呀浲耆]上了,嘴唇開闔的程度也不大,與其說他是在說什么,還不如說是伴著嘆息而來的突發感慨。灝湮本就不善言辭,這么一來更是無言以對。倘若此刻面對的是一個屢教不改的頑劣之徒,她或許還能夠擺出大祭司的架勢訓斥一二,然而對方不僅是妖獸的皇帝,而且他即使犯錯也并非為了自身。歸根結底都是三個字——不得已。曦冉維持著這種沒長骨頭的姿態,懶散的簡直人神共憤,似乎連說話都不肯多費一分力氣,倘若不是四周空氣凝結般的安靜,倘若不是灝湮耳力不差,只怕還真的聽不清他究竟說了些什么。“錯誤這種東西,不到結果真正來臨的那一天,誰也無法斷言。所以眼下,權當我的做法都是對的吧?!?/br>這些話若是被魅疏那個頑固的老頭聽了去,只怕又要被當做話柄,既然對錯都不分,還要一意孤行做出前無古人的決斷將兵權交給一個白子,他這個皇帝只怕已是瘋魔的徹底。但是灝湮絕不會用對錯來教訓這個有幾分迷茫的皇帝,她只會靜靜的聽著。從這個角度來看,這位女祭司實在算得上很不錯的談話對象。風景秀麗的鏡湖邊上,妖獸皇帝完全把他一族身份特殊的大祭司當成“樹洞”那么使用,話匣子打開之后,中間連停頓歇息的功夫都省卻了,就這么一股腦的說了下去?!暗拇_,犯錯的風險難以避免。但就因為這個,我便裝聾作啞不去嘗試嗎?維持著表面的風平浪靜,靜靜等待最后終結的到來?”對話進行到這個份兒上,灝湮不得不說點什么了,這也是老生常談,她曾經也這般勸說過對方,“如今的妖獸依舊十分強大,比人類強大了很多。你即使什么都不做,在你有生之年怕是也很難見到終結的來臨。但是,如果你失敗了,你會成為妖獸千古的罪人?!?/br>曦冉將墊在腦后的手抽了一只出來,在空氣中擺了擺,“別說‘失敗’這種不吉利的話,想想你的身份,小心一語成讖。你還是履行大祭司的職責,祈禱我一切順利吧?!?/br>斟酌一下,曦冉大概是意識到自己這個模樣實在沒個請求的誠意,于是騰的一下坐了起來,光彩熠熠的眼眸不閃不避的望著對方。無論是天生的美貌,還是強大的力量,都賦予皇帝一股獨特的魅力,特別是當他有心要說服誰的時候,更是能夠深入血脈的蠱惑?!盀?,你試想一下,只要我能成功,我們再也不用受到‘天道’的威脅,今后不管妖獸一族是強大還是軟弱,都可以在這片土地上長久的繁衍下去,這難道不是皆大歡喜的結果嗎?”灝湮聽出一層言外之意,或者說聽出的是皇帝背后藏著的一線野心——明明是幾百年,甚至于千年之后才會發生的悲劇,但是這一位竟然打算沖破時空的阻礙,將未來的隱患一并一鍋端了,求一個一勞永逸。這莫非緣自于鳥類的天性?不屑于腳踏實地,自然不曉得何為“地厚”;而振翅之間已是萬丈云霄,更是不知道何為“天高”。長風萬里,皆在掌握之中,無論是觸手可及的當下,還是光陰流轉的將來。身為祭司,一早便練就了一顆不動不搖的心,并非是冷若冰霜的嚴酷,而是穩如磐石的堅毅。這也是成為祭司最基本的條件,倘若連他們的意志都搖擺不定,又要如何成為全體族人精神上的支柱?必須頂天立地不動如山的支柱,在這一刻竟然也長刀了久違的心旌搖曳的滋味。除了悲憫與憂愁之外,一年到頭在灝湮的臉上都見不到第三種表情,可是她此刻卻皺了皺眉,眸光閃爍,震動、遺憾、不解……各式各樣的情緒交雜在一起,混合成了明明白白的焦躁。灝湮忽然很想問一問,皇帝選擇了如此孤注一擲的瘋狂賭注,他背后的動機究竟是什么?僅僅是冠冕堂皇的為了妖獸的延續,還是為了……那一個人?問題在灝湮的唇舌間轉了一圈,最后還是被她默默的咽了下去。不管是什么動機,其實都并不重要。方才曦冉說的每一個字,都真實的不能再真實。灝湮相信,只要為了這一族,皇帝可以不惜一切代價。那么在這背后,就不允許他曦冉安放一丁點兒屬于自己的私心么?陳雜斑駁的緣由,本不適合由祭司來推測,想的她已是氣血翻涌。費了一番心力才壓抑下去,灝湮恢復鎮靜之后,問出更加嚴峻也是與她息息相關的一件事,“曦冉,你如今做的這些,最開始都源于我告訴你的推測,你難道不怕我騙你嗎?”一個計劃,甚至于一個無比龐大的計劃,倘若建立它的基礎就是虛假之物,那么不管上面壘砌出了如何雄偉的廣廈高樓,最終也難逃傾覆的危機。曦冉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但他只是用滿不在乎的口氣反問,“你會騙我嗎?”“我不會騙你。但是,這不表示我就不會說錯?!庇心敲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