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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城要亂了!”謝一鷺推開阿留要過去,被亦失哈揪?。骸摆s緊回家,鎖上門,哪也別去?!?/br>謝一鷺明白他的意思,臨走,反手把他拽?。骸澳銕臀腋f……”一肚子話不知道說哪句,最后輕聲交代,“跟他說……我想他?!?/br>這種話,帶話的聽著都臉紅,亦失哈用一種害臊又怪罪的眼神看著他,半晌,還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答應了。目送著謝一鷺走遠,阿留“啊”了一聲,急急朝亦失哈比劃:那家伙不會跟督公告我們的黑狀吧?亦失哈想都不想,脫口而出:“他不是那種人?!闭f完,他自己都愣住,原來他心底里居然這么信任謝一鷺。兩人溜溜達達往回走,走到大路上,南京仍然是熱鬧繁華的,看不出底下激蕩的暗流,經過燈籠廟,墻根下兩個老乞丐在議論:“聽說了嗎,修堤的老百姓造反了!”亦失哈停住,側耳去聽。“……當兵的,好像還有上千個逃奴……先去的妓院,老的小的都給糟蹋了!”聽到這兒,阿留回身拔腿就跑,亦失哈追了兩步:“你干什么去!”那孩子沒理他,倏地一下消失在人流里。“一個兩個都神叨叨的!”亦失哈嘀咕著轉身,剛要邁步,明白了,那小子是去找過小拙的。妓院、大戶、商鋪,亂民必先光顧的地方,男妓和娼婦一樣,亂世里總是最先遭殃,果然,阿留趕到過小拙那兒,院子里已經是血流成河了,賣身的人哪會反抗呢,可順從后還是被無情地砍斷了手腳。阿留從沒像這一刻那么憎恨自己的喉嚨,紅著眼,他一間房一間房去找,找到小樓倉房時,聽旁邊的伙房里好像有動靜,他踹門進去,看見兩個光屁股的流民,正從大柜頂上往下拽人,躲在上頭的恰是過小拙,還有一個戴茉莉花的男孩子。過小拙拿著一把剪刀,邊罵,邊胡亂往下刺,他罵得極難聽,阿留長這么大都沒聽過他那些臟詞兒,他拔出刀來,從后頭上去,劈手就是兩刀,血濺出來,柜子上頭的人靜了,直勾勾看著他。阿留朝過小拙伸出手,憨憨地,笑出一口白牙,即使他是個宦官,是個卑微的安南人,這一刻也威風凜凜,金子似地閃閃發亮。搶先跳下來的卻不是過小拙,而是戴茉莉花的男孩子,他軟軟跌進阿留懷里,甜甜地叫哥哥。阿留只覺得他柔嫩,不敢亂碰,怕一碰就給碰壞了,正猶豫,迎面打來一只小珠花,過小拙兇巴巴地叫他:“臭啞巴!”阿留不知道他兇什么,只癡癡地沖他笑,過小拙閱人無數,知道他傻,可看他懷里摟著別的貨色,心里就是不痛快。外面突然有呼號聲,好像又有流民涌來了,阿留把男孩子放下,甩著刀上的血出去,臨走,還不忘把伙房門好好帶上。過小拙豎著耳朵聽,外面先是嘶吼,然后有慘叫聲,這時戴花的男孩兒琢磨琢磨,又想往柜子上爬,過小拙則掂起他的小剪刀,把鋒利的刀尖對著他,狠呆呆地說:“沒長眼的狗東西,也不看看是誰盤子里的rou!”他不讓他上,那男孩子就求,糾纏不清之際,門從外邊推開,阿留回來了,帶著臭烘烘的血腥味。他進門先脫衣服,把血衣卷成團仍到墻角,穿著干凈的白衣,耷拉著腦袋站到過小拙跟前,他是怕他嫌他手上沾著血,下賤,過小拙卻大剌剌地說:“還傻站著干什么,爺爺都要餓死了!”得了他的話,阿留頭都不抬,立刻從墻邊拽來一張大桌子,一縱身跳上去,抱貓似地把他從柜頂上抱下來,腳都沒讓他沾地,直接扛上肩頭。“哥哥!”戴茉莉花的男孩子戚戚叫他,阿留當他是過小拙的兄弟,想管,卻被過小拙嗆了聲,“你就兩條胳膊,抱他還是抱我!”抱你,當然是抱你,阿留心說,多一下都不敢耽擱,扛著人出去了。坐慣了好轎、穿金戴玉的過小拙,眼下被個黑黑的窮小子扛在肩上,像個戰利品,走過金陵大大小小的街頭,他兩手玩著自己的長頭發,吹著初夏攜了花香的風,一不小心就露出了笑,一個戲子不該有的那種笑。饅頭,是一點點發起來的,市面,也是一點點亂的,到流民鬧事的第三天,大街小巷已經有人人自危的肅殺氣了,謝一鷺一大早要去上衙,大天邊收碗筷邊說他:“你傻呀,人家都不去,就你去,還能給你個大官當?”“越是這時候,越要有人管事?!敝x一鷺老氣橫秋地說。“哦喲,輪得到你管,”大天冷嘲熱諷,“你先把家里的菜錢管管吧,再說了,”他抖抹布,“南京四圍全是兵,還怕老百姓鬧事?”謝一鷺不敢告訴他,那些兵常年吃不飽餉,也跟著鬧了,眼下沒鬧的,不過是在觀望:“老百姓一拿上刀,就不是老百姓了?!?/br>說到這兒,外面有人敲門,大天放下活兒去看,不一會兒,慌張地喊:“大、大人,是大官、大官!”謝一鷺連忙出去,到院子里一看,不是什么大官,是穿斗牛服的梅阿查,他帶了十幾個人,個個佩刀,見到謝一鷺,緩緩扯出一個笑來。謝一鷺請他進屋,給他敬茶,驚詫他也是有斗牛服的,既然這個身價,怎么會甘于給廖吉祥打下手呢,更奇怪的,圣上欽賜的斗牛服,他何苦穿著來找自己?梅阿查是有意穿給他看,謝一鷺有學問,他沒有,謝一鷺有廖吉祥的偏袒,他也沒有,他只有這點可憐的權勢可以拿來炫耀了:“謝大人,梅某唐突?!?/br>“哪里哪里,”說實話,謝一鷺有點怕他,那天在馬吊局上被他的氣勢鎮住了,“梅大人光臨寒舍,下官有失遠迎?!?/br>這么假的場面話,謝一鷺一般是說不出來的,梅阿查看了看他,忽然說:“聽人說了你對我家督公的意思?!?/br>謝一鷺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跪下去,低著頭,不敢出聲。“是那么回事么?”梅阿查高高在上地問。君子趨利避害,謝一鷺應該立即否認,可那不是他,已經敗露的事,他恥于左支右絀:“下官……下官造次!”何止造次那么簡單,這是壞了人倫綱常!梅阿查瞪圓了眼睛,根本沒想到他敢認,心里那股火“噌”地一下竄起來:“你憑什么!”“???”謝一鷺驚訝地看著他,這位梅大人可以責備他,可以義正言辭地羞辱他,可“憑什么”這話,聽著卻像是情場對手間的較勁,“下官……就憑著一片心?!?/br>“哈,”梅阿查嗤笑,擺擺手,“得啦得啦,你有什么本事,拿出來我看看?!?/br>謝一鷺不解。“你去跟上頭要兵,”梅阿查終于轉過頭,拿正眼看著他,“把這幫亂民平了?!?/br>32“胡鬧!”鄭銑一巴掌拍在桌上:“這種時候領什么兵,給我斷了念頭!”謝一鷺沒想到他發這么大火,低著頭,沒出聲。“你自己的主意?”鄭銑問。梅阿查的主意,但他沒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