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不屑與我爭辯的神色，沒接這話，卻道：“聽說你從前在桓府也經常與人算命？”

    “正是?！蔽掖鸬?。

    “想來你跟桓府的人頗為相熟了?！?/br>
    我不知他為何提起桓府，又點點頭：“正是?！?/br>
    “那么你很快便可見到故人了?！?/br>
    我訝然：“故人？”

    “明日，大長公主和靖國公便會到雒陽來?！鼻赝醯?，“與孤商議征討濟北王之事?！?/br>
    我愣了愣，看著他。

    他也看著我，似乎對我臉上的神色變化頗有興趣：“怎么？你不愿見到他們？”

    我隨即恢復常色：“殿下哪里話?！?/br>
    “那便好?！鼻赝跷⑿?，“繼續念書?！?/br>
    說罷，他重新在隱枕上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閉目養神。

    ☆、舊主（下）

    大長公主和桓肅早已聲明歸附皇帝, 其實, 就是跟秦王同盟。秦王自海路上岸，直至兵臨雒陽城下，一路悄無聲息，這自然也少不得大長公主出力。

    我自知留在雒陽, 少不得會和大長公主碰上面，故而一直打著主意早些離開雒陽去找曹叔。只是我沒料此事在秦王這里拖下來，也沒有料到大長公主會來得這樣快。

    秦王顯然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大長公主和桓肅去見他的時候, 他讓我一道議事。

    我很是不滿：“殿下，我是來給殿下治病的, 手上又無一兵一卒，討伐濟北王與我何干？”

    “誰說你只是來治??？”秦王道, “云霓生, 你莫忘了當初應承過孤何事。那三張空帛書, 你是打算作廢了么？”

    死狐貍, 不過是三張帛書，竟時時不忘用來拿捏我。

    我說：“我自不會忘，否則怎會自告奮勇到明光道為殿下游說？殿下, 明光道可比濟北王要緊多了, 殿下切莫因小失大誤了時機?！?/br>
    “與大長公主等人相見, 亦是為了明光道?！鼻赝醯?，“魯國與濟北國、東平國、任城國相接，明光道當下占據了魯國, 若可歸順圣上，那么便可與我等夾擊濟北王，對平定中原乃有大益?！?/br>
    我聽得這話，心中一動，即打開地圖，仔細看了起來。

    秦王所言不假。

    明光道所占之地，雖然狹長，跨越卻甚大。除了魯國之外，別的地盤也有頗是重要。如徐州，明光道占據了西邊一帶，再往西走，便是沛國，緊接著，便是譙郡。

    怪不得，就算秦王不著急，大長公主和桓肅等人也會著急，更不用說那些諸侯?！按箝L公主等人對明光道有何想法？”我問秦王，“他們也想結盟么？”

    “正是?！鼻赝醯?。

    我對這話有些不以為然。中原是諸侯分封最多的地方，光是豫州一地，便封了十幾個王侯。明光道劫富濟貧，在臨淮國和魯國做下的事，這些諸侯都是看在眼里，這結盟是否真心實意，須得斟酌。

    “且孤之所以一直未曾讓你去明光道，乃是此事其實不必你出面?！敝宦犌赝跤值?，“明光道已有了和談之意，派了人來?！?/br>
    我訝然。

    “派了人？”我問，“是誰？”

    “蔣亢?！鼻赝醯?，“數月前明光道奪鐘離縣時，他也在，你當是見過?！?/br>
    我明白過來。

    好個秦王。

    我費了一番辛苦，以為自己已經思慮萬全，不想秦王又先我一步，竟是在我眼皮底下與明光道勾勾搭搭起來。

    想著這些，我不由地冷笑：“殿下果然神機妙算，自前番元初奪揚州起，事事在握。殿下既有這般本事，想來全然可憑一己之力收復天下，又何必非要我來輔佐？”

    “此言差矣?！鼻赝跻舱裾裼性~，“孤雖慣于早做打算，卻大抵不過計議。如建造屋舍，做成何等樣式、選址何處之類，自是將作來考慮；而地基如何打，大梁如何搭，還須匠人出工出力。再如你現在念的這書，星君要反天庭，如何反，如何打，自是星君來思慮；而詳細行事，則是由他麾下那三百六十鬼神妖魔來打算?！?/br>
    這話說得洋洋自得，言下之意，他是將作，我是匠人；他是星君，我則是鬼神妖魔。

    我想，爺爺個狗刨的，當年大長公主雖然頤指氣使，用我的時候也從未在我面前如此自大過。

    當然，我是不會無聊到意氣用事，與他爭執這些長短。

    有一件事，我頗是覺得好奇。曹叔應當知曉公子與秦王結盟之事，也知道我與他們二者的關系，他要和談，為何繞過了我而直接來找秦王？

    我說：“殿下先前一直在遼東，不知怎與明光道有了來往？”

    秦王道：“與明光道有來往的，并非孤，而是大長公主?！?/br>
    我訝然：“哦？”

    “濟北王與東平國世子結盟之后，領著兗州一干諸侯舉事?！鼻赝醯?，“他們曾有意與豫州的諸侯結盟，派人去找大長公主，但大長公主未曾應允。濟北王于是翻了臉，幾次到豫州劫掠城池，惹得豫州諸侯怨忿。明光道亦然，得了魯國之后，他們便直接與濟北王對陣。濟北王兵強馬壯，數倍于明光道，若能找幫手一道將濟北王鏟除，乃是大善。魯國事務，如今由蔣亢專斷，此番，便是大長公主派人將他請來?！?/br>
    我聽得這話，更是詫異。

    蔣亢是明光道的元老，得曹叔重用，我是知道的。卻不曾知曉他原來已經得了這般聲勢，竟有了一方專斷之權。如此說來，這蔣亢倒是頗有誠意，親自來雒陽和談，也不怕秦王或大長公主將他拿了做人質，要挾明光道，然后不費吹灰之力地把魯國奪回去。

    當然，這也許是我小人常戚戚，看錯了秦王和大長公主君子坦蕩蕩。

    我說：“話雖如此，可魯王既然向殿下這邊求援，可見是站到了殿下這邊。明光道一貫來的行事，大長公主與豫州諸侯不會不知曉，難道不怕明光道反過來對付他們么？”

    “故而須得和談?！鼻赝醯?，“魯王并非站到了孤這邊，明光道進攻魯國時，他不僅向孤求援，也向趙王、濟北王以及大長公主求援。只是魯王一向自視甚高，先前諸侯各自拉幫結派，他誰也看不上，全得罪了一遍。故而此番他被明光道所滅，無人施以援手。豫州諸侯與明光道尚無仇怨，故仍是可談?！?/br>
    我頷首。

    “如此，”我說，“我參與議事亦可，不過有一事，我須得與殿下說好?！?/br>
    秦王道：“何事？”

    “明光道既然來和談，那便也是有了歸降圣上之意。我乃是作為揚州朝廷使臣而來，須位列殿下下首，大長公主等人之前?！?/br>
    秦王看著我，有些意味深長。

    “為何？”他說，“因為大長公主和靖國公是你的舊主？”

    我不以為然：“我豈是那心思狹隘之人，此舉，乃是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