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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兒……”座間的最后一人,遲遲沒起身的沈衡這時終于站了起來。他輕輕撫著沈父的背,邊替說岔了氣的人順氣,邊給沈恪遞了個眼神,道:“沒人想著讓你回來給自己氣受。你自己先去想想,有什么事都明日再提?!?/br>沈衡似乎有些不耐煩,伸了兩指按住眉心,三指微翹。沈恪見到這個動作,愣了一愣,沉默著轉身走了。小時候沈恪沒少惹事,沈衡也沒少替他遮掩。有些不能當著家中父母和仆人的面說的話,兩人都會打個你知我知的暗號,到了沒人處再使倒騰壞水。方才沈衡的那個動作是在說,三炷香后院子見。沈恪繞著家門轉了十好幾圈,估摸著差不多了,便匆匆往后院走。走到半路被人揪著領子拉住。“伸三根手指是四炷香后見,你又忘了?!?/br>☆、第60章家宴[已修]“那兔崽子在哪兒?別攔著我,看我不揍他個滿臉開花?!?/br>“小恪回來了?”父子前后腳踏進了家門,但一個吹胡子瞪眼咋咋呼呼,一個氣度平靜不急不躁,好像涵養和年紀倒了過來,年長的反而不如年輕的來得每逢大事都靜氣。沈父在大堂里轉了一圈沒見著人,就要跑到后廂去捉賊。沈母坐得穩穩的,也懶得提點他幾句。做了大半輩子的夫妻,她還不清楚自家丈夫的脾氣?沒人招惹都能給自己急死,但凡出點事,都跟渾身著了火似的上躥下跳。兒子那個閑不下來的性子是隨了誰,一望便知。沈恪的長兄沈衡勸住了老父:“他既然回來了,想也不會立刻便走。只要在這個宅子里,也躲不到哪里去?!?/br>沈父怒道:“他還敢躲我?!”沈衡看了眼老父的腳下,還好,入冬后換上了軟靴,脫起來沒那么方便。要是在春夏時節,穿了雙綿底布鞋,那可真是說脫就脫,揚手就往人頭上招呼。他和沈恪小時候都沒少挨鞋底板抽。沈母將茶盞一扣,道:“嗓門那么大作甚,兇誰呢?”“還不就是兇那個混小子……”看著老妻不悅的神色,去米鋪看生意都要繞著青樓走的沈父,默默壓低了聲音,“他到底在哪兒?我找他去,不吵著你?!?/br>沈母點頭道:“和你說了多少次,越老越要養。鋪子能有什么事?一把年紀了還非得天天去看著?!?/br>沈父剛聽從老妻的話坐下,一聽后半句又站了起來,連椅子都沒有坐熱。“我這么大把年紀天天往鋪子里跑,還能怪誰?要是那……”“爹!”沈恪端著兩盤菜走進大堂,聽到熟悉的大嗓門,將菜盤往邊上一放,上前幾步抱住他爹。他爹瘦的就剩下了一把骨頭,抱起來咯人地很,沈恪抱了片刻就松開了,走到他哥面前撓了撓頭,道:“哥?!?/br>“嗯?!鄙蚝庖崎_視線,似乎對離家多年的兄弟并不關心,看著兀自冒著熱氣的兩盤菜道,“菜冷得快,先坐下吃吧?!?/br>“唉,好?!彼鶟M是怒氣的目光在身上剮了一遍又一遍,沈恪也泰然自若,但他哥冷冷淡淡的態度卻著實讓他心里難受了一把。家中三個人,最難對付的其實不是潑辣卻心軟的娘,也不是暴脾氣來得快去得更快的爹,而是心里一旦記恨上什么就絕不會忘的長兄。他還記得自己六七歲大的時候,長兄不過十來歲。兄弟倆在街上玩鬧的時候,被一個富商的仆從推搡了幾把,長兄個子稍高,晃了兩下勉強站穩了,自己卻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額角被石柱磕破了一大片皮。沈恪當時哭得那叫一個厲害,附近幾條街的人都跑出來看熱鬧,沈衡就跟個沒事人似的,拽起趴在地上不肯起來的弟弟,就往家里去了。沈恪原以為長兄對此事并不在意,直到幾年后,長兄開始自己做生意,招了個伙計,又好是折騰了一番,最后把人打發得遠遠的。沈恪好奇的問長兄這人犯了什么錯,長兄目露詫異,道:“你不記得了?”那伙計不過是推了他們一把,就被牢牢記下了。要是對沈衡做了什么更過分的事,只怕他會一輩子都琢磨著該怎么報仇。想明白這一點后,沈恪壓根就不敢招惹沈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兒的,只要是沈衡看上眼的,他立馬識趣放手。不過好在沈衡對這個弟弟,表現出了足夠的善意,新奇的東西到手,也會分給沈恪一半。至于那些分不了的……沈恪想著自己滿屋子的珍藏品,心中好歹有了點底氣,將兩盤菜移到主桌上,對三人道:“對對對,先吃菜?!?/br>張嫂和燕子將剩下的菜也端了過來,從小照顧沈恪的張嫂還笑瞇瞇替他說了兩句好話:“這菜都是小恪做的,我和燕子在邊上打打下手。畢竟是學了些手藝,這門沒白出?!?/br>沈父哼哼道:“他又不是出門學做廚子,就煮煮熟弄弄熱,得花十年工夫?”沈母夾了一口菜,慢慢嚼著不說話。沈衡邊替父母布菜,沒理會孤零零坐在另一邊的弟弟,說話時也沒看著他,好像這屋子的哪個角落還有他另一個值得盯著看個沒完的弟弟似的。“這趟回來,不走了?”沈父和沈母不管故作鎮定還是怒氣滿面,聽沈衡這么一問,都小心豎起了耳朵。沈恪這趟回來,他們既驚且喜,當然怒意也少不了,但最關心的還是這個問題。沈恪還會走嗎?當年只有十五歲的少年,都敢收拾了銀兩細軟,提著把鐵劍就離開家門,一去十年。如今二十五歲的青年,想走也就是一個念頭的事,他們根本攔不住。沈恪避過爹娘針刺般的目光,笑道:“你們就這么想著我走呀?”“你個小畜生有本事就別回來!”出口就那么暴躁的自然是沈父。“當年我們也沒盼著你走,你還不是走了?”話里哀怨和冷嘲參半的是沈母。沈衡緩緩轉過頭,盯著沈恪比年少時舒展了許多的眉眼,從中發現了不自在的閃躲。“你還打算走?!?/br>沈恪連聲否認道:“沒……”“那就是不打算再走了?”沈衡追問得極快,幾乎不給沈恪留下仔細盤算的時間。沈恪故意低吟片刻,隨后仰起臉笑道:“不走啦?!?/br>沈父重重地“哼”了一聲,努力想要板起臉,把快要浮上臉的暗喜遮住。沈母可不像他那般沒出息,想笑便笑出了聲。唯有沈衡懷疑地看著沈恪,似乎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話。沈恪笑得很燦爛,原來說出這句話也沒有那么困難。他曾經以為如果有一天自己回到家中,對著父母兄長說出再也不走了一類的話,便是將過往十年的抉擇全都否定。就好像,少年時毅然離家,漫漫旅途中無垠孤寂,都只是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