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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你看看死在武當山上的那沈老七,為了繼承門派的衣缽,為了婉兒,便能設下重重毒計,加害那短命的風老九,再說那風老九……別看他外表長得好看,謙謙君子模樣,你又怎知他不是和他那師父一樣,表里不一?” 楊宗志聽得牙齒一咬,心頭大怒,內間里一直靜默著不答話的岳靜忽然嬌聲開口道:“哎……師叔,人死不能復生,你……你怎么還能這么罵他?” 岳靜的性子乃是最最溫婉有禮,不但是面對師門長輩,甚至是面對個尋常的走卒販夫,她也是禮遇有加,柔和不會怠慢,像這樣當面駁斥師叔的語氣,顯然是心頭不滿的緊了,才會發出,可即便如此,她語氣中聽著還是盡多委婉和惆悵,并無太多質問之意。 楊宗志卻是心頭一動:“咦……若紅師妹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沒死么,怎么……這岳師姐和師娘卻還都不知情,難道……若紅師妹自從見過自己之后,便再也沒有來過這棲霞庵?” 梅淑蕓怒道:“到了這個時候,你竟然還幫著那死小子說好話,我問你,武當山上人人都親眼目睹,那小子為了維護一個加害自己同門的臭丫頭,為了維護一個謀奪天下武林同道性命的小妖女,和她一道被天豐打下了山崖,這事情總不是師叔捏造出來的罷?他若不是品行不端,被妖女迷了心智,又怎會葬身崖邊,落得身敗名裂的悲慘下場?!?/br> 楊宗志心中怒氣叢生,暗想:“師娘對我點蒼劍派如此嫌惡,俱都是因為……十幾年前的那件誤會,可奈何師娘的性子這般剛烈,聽不見去任何人的勸,更加對我極不待見,此刻我要是掀門進去,只怕話還多說半句,便要被她趕了出來?!?/br> 他雖知實情如此,但是心頭也暗自不平,眼下年邁的師父就在洛都城內,師父和師娘兩人相距不過幾十里遠,可兩人的心又何止相距千萬里,楊宗志回頭四處瞄了一眼,忽然眉頭一跳,暗自想起昔日在鳳凰城中的遭遇來?!?/br> 岳靜一襲青衣青帽,杏眸半睜半閉,一眼也不敢去看身邊怒瞪自己的梅師叔,她將小手兒中的木魚敲得更加大聲一些,這樣……便能勉強蓋過梅師叔口中不敬之語,只是心下……卻早已是一片凄苦:“阿彌陀佛……情郎啊,你死了之后,師叔甚至是世人都還在罵你,你……你可過的太苦了些,靜兒沒用,不能去幫你到處辯解游說,只能孤零零的坐在這庵堂中給你遙遙禱告,只盼望你在陰間……倒能過得瀟灑快意,阿彌陀佛……大慈大悲的如來佛祖……” 梅淑蕓忽然捂住耳角,叫道:“別敲了……別敲了,靜兒,師叔再最后問你一遍,你可是真的鐵了心在這一個人也沒有的破廟庵中呆一輩子?你若是現在回心轉意,倒還是來得及的,你師父和師叔都不會怪你,只當你一時迷了心竅,這樣對武當派的清虛道長也交代的過去?!?/br> 岳靜死死的抿緊自己的嘴角,秀眸緊閉,兩行凄楚的淚水順著甜膩的香腮悄悄滾落下來,染濕了胸前的青衣,唇間默默念叨:“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梅淑蕓見岳靜好一幅死不悔改的樣子,心頭又是失望,又是氣怒,捏緊自己的拳頭慍怒道:“哼……” 她話還沒說出口,忽然聽到外間的幕簾后傳來一陣“哈哈哈哈”的陰森笑聲飄來,接著又聽見咚的一聲巨響,狂風灌入將幕簾也吹得橫飛起來。 梅淑蕓心頭一跳,驚叫道:“什么人?” 趕緊掀開幕簾躥了出去,就連一直盤坐敲著木魚的岳靜聽到那笑聲也眉頭大動,悄無聲息的跟了出去。 二人出簾一看,見到外間的大門不知何時被狂風給吹開了,山頂的颶風順著大門吹進這古剎內,帶起一陣陣嗚嗚嗚嗚的亂響聲,這古剎本就破舊,殘垣斷壁哪里經得起這番折騰,便是頭頂的橫梁都感到有些搖搖晃晃,而那只剩下一橘幽亮的燭火更是時而明,時而滅,眼見便要殆盡于怒風之中。 二人心頭都有些砰砰跳動,這古剎的位置實在是太過偏僻,四處荒蕪不見人煙,孤身呆在這里,再加上漆黑冰冷,饒是這兩個女子都是江湖中人,往昔走南闖北,一時也都有些心驚膽戰,聯想到方才隱隱約約聽到那陣鬼哭狼嚎般的哈哈大笑,梅淑蕓一跳而起,大喝道:“是什么人……是什么人?裝神弄鬼的好不丟人,有本事便出來見見真章?!?/br> 她嗤的一聲抽出腰間的七彩寶劍,大著膽子踏出去兩步,一邊寒著嗓音到處亂喊,只是語音顫抖,與其說是叫罵,不如說是給自己壯膽,她手間捏著寶劍,劍尖微微顫動,乃是聚氣待發,眼神四處亂掃……古剎斑駁的木門給大風吹得東倒西歪,在墻壁上撞得咚咚作響,梅淑蕓眼神一轉,又飛快的跨過去一步,伸手要將大門給合住,忽然面前一陣颶風涌起,吹得她幾乎睜不開眼,她抬手勉強遮住眼簾,忽然身后又有一個惶遽無比的尖叫聲傳了出來。 梅淑蕓心底一沉,再也無法去管那被風吹得亂響的木門,而是轉身向內看去,就見到……岳靜雙手死死的捂住嘴唇,滿臉都是不敢相信的顏色,眼神卻是癡癡的看向了頭頂的金像邊。梅淑蕓順著她的目光看出去,便見到燭火一滅一滅下,那上面恍惚是掛著一個人影,搖搖晃晃的,瞧著是個坐佛的模樣,又似乎不像。 燈火一明,那坐佛便看得清晰一些,燈火一滅,那坐佛便隱隱約約的只留下個暗暗的影子,梅淑蕓臉色蒼白,腳步顫抖的走過去,忽然大叫一聲,驚恐道:“你……是你這死小子!” 那上面的身影盤腿懸坐在半空,虛虛無無,燈火亮起時,便能看清楚那一張臉孔,刀削刻畫的好不俊逸,但是卻有籠罩在一層幽幽的青色下,嘴角若有若無的掛著嘲諷般的笑意,仿佛愚弄世人。 梅淑蕓心底寒氣直冒,這小子不是死在武當山下了么,為何……他的魂魄會跟著自己來了?想到這里,她忽然眉頭一動,揚起手中的長劍狂叫道:“裝神弄鬼的鼠輩,看我一劍劈了你!” 她手中七彩長劍舉起,內力隨即透出,劍尖也發出一陣璀璨的奪目光芒,岳靜在一旁癡癡靜默,忽然伸手阻住她,哭道:“師叔,我求求你,你放過他,他……他這是最后來看靜兒一眼的?!?/br> 梅淑蕓怒喝道:“讓開,這小子死后還真真假假,豈知不是外人冒充來欺騙我們,我倒要看看他有些什么道行?!?/br> 她用力的推開岳靜,手中七彩寶劍盡力一揮,便好像一道七彩虹一般向頭上的身影射了出去,寶劍畫出長長的軌跡,徑直透心而入,岳靜大叫一聲,頓時淚如泉涌,迷糊間……隱約見到那寶劍不但透心而入,甚至……甚至穿過了那道身影,徑自又飛入了身后的墻壁上,咄的一聲釘在了墻壁上,劍柄兀自還隨風上下亂顫。 直到此刻……梅淑蕓才是信心盡失,她雖然沒有接觸過鬼神之說,但是道聽途說總是有的,世人嘗道,人死后若是遭逢冤屈,便會化作厲鬼前來索命,眼下這頭頂的身影不但活靈活現,甚至……無形無質的摸不著,只看得見,再加上她親眼目睹楊宗志跌下高高的懸崖,那眼前這個身影,不是傳說中的鬼神還能是什么? 梅淑蕓渾身亂顫,哆哆嗦嗦的驚叫道:“你……你要做什么?” 聲音低沉嘶啞,顯然連最后的一絲希冀也沒有了。 “嘿嘿嘿嘿……” 楊宗志陰測測的笑了幾聲,低聲道:“師娘,為何……你在我死了之后,還要這么百般的羞辱我,讓我死也不得安生?” 梅淑蕓悄悄側靠在岳靜的身旁,隱約覺得這大弟子似乎也是嬌軀顫動,可是比起自己來到是輕的多,而且一雙眸子癡癡的看向頭頂,口中低低哭喚道:“情……情郎啊?!?/br> 梅淑蕓怒生膽氣,喝問道:“我怎么折辱你了?你……你自己若不是行差踏錯,又怎會毫不還手的被人給打下了山崖?” 楊宗志哈哈大笑道:“行差踏錯,行差踏錯……好罷,就算我行為不端,可你又為何要罵我師父,他老人家又有什么地方對不起你?” 梅淑蕓怒哼道:“他……他昔年犯下了重重殺孽,手中染滿了瀝瀝鮮血,我罵他又有什么不對?” 楊宗志怒道:“你根本不知事情前因后果,便在這里妄加猜測,然后將一切罪過都推到我師父的頭上,我看你才是武斷專橫,罪過最大之人?!?/br> 梅淑蕓聽得即想破口喝罵,只是眼前陰氣森森,她強行按捺住,只哼了一聲,卻不答話,楊宗志咬牙道:“難道不是么,你自以為過去曾經跟在師父的時候,眼見到他在北郡的幽州城內殺人放火,便以為他是個強匪,實則大謬!” 他終于有機會在師娘面前為師父辯解一番,哪里還愿意放過這個好時機,他高高掛在金像之后,將過往從卓天凡口中聽到的前因后果一一對梅淑蕓解說了一遍。 梅淑蕓聽得半信半疑,仰頭道:“這件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楊宗志哈哈大笑道:“我是死靈,惡鬼投胎轉世,陽間的種種又怎么能不知曉,師娘……我對天起誓此事句句屬實,你若是不信,可以到江南的景村旁,卓天凡老前輩就在那里作了個教席的私塾先生,你去問他……便再也清楚不過?!?/br> 梅淑蕓呆住道:“難道……難道我果真錯怪了他了?” 抬頭又道:“哼,那我便去點蒼山找他對質一番就是,你今日若是虛言誆騙我,你……你即便是個厲鬼,我也毫不怕你!” 楊宗志嘆息道:“師娘好走,我師父他現下住在洛都城里的鴻運客棧中,你去那里問問便知,我……我也要走啦!” 他說話間……燈燭漸漸湮滅,照的他的身影也是忽明忽暗,仿佛就要羽化而去。 梅淑蕓閃身而出,岳靜忽然驚叫道:“你別走……你等等,情郎……你再看看靜兒一眼,再走好么?” 楊宗志心底一柔,晃眼看下去,原來……岳靜只是帶著個青帽在頭頂,將盈盈的秀發整個都包在了里面,帽子下沿海露出一截青絲,此刻她穿著一身長長的尼姑青衣,將窈窕豐挺的小身子都包裹住,卻掩飾不住她婀娜多姿的妙曼曲線,鵝蛋般的小腦袋輕輕的揚起,臉上俱都是癡迷的不舍之情,兩行清淚早已掛在了腮邊。 岳靜哭道:“情郎……你果真顯靈了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些日子我日思夜想的呼喚于你,便還能再見你一面,你不曉得,靜兒這些日來想的你……好苦啊,我既想從此一了百了,陪你在陰曹地府里走一遭,又想……萬萬不能因為靜兒一人,讓武當派和峨嵋派之間生了嫌隙,心頭好生的為難呀?!?/br> 她說到這里,揮手抹了抹滿盈的淚滴,頓覺心如絞痛,又道:“我只恨我自己的性子,膽小盤桓,就是不敢早些對你都表露出來,若是……靜兒早些放開自己的心思,說不定纏著你也可以多了些難忘的念想,可我就是作不到,現在后悔已是晚了太多啊?!?/br> 香案上的燭火燃到近處,已是孜孜作響,燈芯幽幽的又小了一些,頭頂的身影也逐漸的淡去,岳靜尖聲叫道:“你別走……你別走,我……我還有好多話要對你說的……” 火燭嗤的一聲,終于完全滅去,頭頂的身影也隨之湮滅,“你難道一句話也不想對我說,便這么走了么?” 岳靜絕望的癱坐在青石板上,終是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 .第420章冬雷之五 耳聽著這至情至性的肺腑呢喃之語,印荷伏在黑暗的香案旁,伸手抹了抹自己臉頰旁的珠淚,抬頭看看,公子爺掛在半空中的虛影已是驀然不可見。若不是自己眼見著公子爺爬到了金像之后,又若不是自己明明知道佛像面前哪里容得下妖魔鬼怪橫行無忌,便是自己都會覺得那虛虛浮浮飄蕩在半空中的魅影,就是一個前來索魂的惡靈。 印荷心頭微微一轉,下意識想起那夜公子爺陪著自己去懲罰景村吳老爺的事情,他也是假借了關老爺的名聲和行頭,才能讓他篤信關公的吳老爺嚇得魂不附體,才會對他的吩咐五一不從。 “哎……公子爺他要做一件事情,總是有他自己的辦法,而且千奇百怪的,人家萬萬猜不到?!?/br> 低頭看岳靜攏身可憐的垂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哭的哀婉凄切,印荷心頭耐不住又一酸,“自己過去得知公子爺抱著病危的月jiejie走了之后,豈不正是和這位姑娘一樣,傷心難過的差點就要死去了?!?/br> 印荷輕輕的站起身來,正要走過去勸說幾句,就見到金像后飛快的跳出一個人影子,茫茫然落下地來,此刻空寂的古剎內燈燭已滅,那人影子輕飄飄的落了地,不帶起一絲風聲。 楊宗志垂頭看下去,此刻宛如才是下定決心,他方才躲在金像后,將自己的影子投射在金像邊的墻壁上,學的正是冥王教主的做法,那冥王教主依靠這個法子在北方四國騙了蠻子們幾十年,也沒有被人識破過,上一次若不是玉笛在險要時刻相助,便是楊宗志自身也險些著了道。 他眼見梅淑蕓走了之后,岳極靜終是放開心扉,纏綿悱惻的對著自己的“亡靈”訴說衷腸,心頭已是軟了大半,再加上火燭滅去,自己的影子也隨之消逝,岳靜仿佛被剜去心頭之rou般放聲大哭,楊宗志心頭一疼,念想起天豐說道:“九弟,你若是再讓她受到半點委屈,我可……不會放過你?!?/br> 楊宗志輕輕的蹲下身子去,扶住岳靜道:“岳師姐……你看看我是誰?” 岳靜嬌軀猛地一顫,抬頭淚眼迷離的看了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