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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賀瑞斯設宴款待了赫倫。賀瑞斯是個精明油滑的商人。他上了年紀,灰白發頑固地翹著,深陷的眼窩里嵌著冒精光的眼睛,使他像鷹一樣敏感地捕捉錢的氣味。“我向神明發誓!”賀瑞斯向赫倫敬酒,撞出清脆的聲音。“這批絲綢是絲國產的,而且非常高檔!”“希望它的質量抵得上它的價格?!焙諅惼届o地說。他撕下一大塊腌rou放盤里,卻一直沒有吃。“絕對的貨真價實!”賀瑞斯滿臉堆笑,“您是穩賺不賠的!絲綢上還有花朵的繡紋,這在羅馬城還是頭一回!我敢保證,貴族小姐們會為它神魂顛倒!”赫倫沒有討價還價,很快就答應了:“我信任加圖索,他向我推薦的進口商也值得信任。我想先訂五十里弗,如果銷量不錯,我們可以繼續合作?!?/br>“這是當然,波利奧大人!”賀瑞斯殷勤地為他倒酒,“要不是加圖索推薦,我也沒有膽量去和陌生人做絲綢生意!您也知道,元老院最近查得很緊……”“風頭這么嚴,你這絲綢買賣不容易做吧?!焙諅愓f。“我們有專門的暗號,”賀瑞斯狡猾地笑著,“只要是禁止販賣的貨物,我們就叫它‘紅琥珀’,合同和裝箱上都這么寫?!?/br>“都叫紅琥珀?”赫倫不解,“那你們怎么分辨呢?”“根據價格來分辨?!彼f,“像私鹽,價格是48個第納爾;絲綢的價格是110個第納爾。如果合同標價是48,我們就會發私鹽。不同種類紅琥珀的價格差很大,沒有人會懷疑?!?/br>赫倫陷入沉默。他慢慢地晃酒杯,手指在杯壁搓摸,很久后才開口:“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希望你能答應?!?/br>“請您盡管吩咐,尊敬的大人!”“能不能發給我絲綢,但是在合同上標價48呢?當然,錢還是按照絲綢的價格來出?!焙諅惢瘟嘶尉票?。“這太容易了!只是在紙上改個標價而已?!?/br>“千萬不要發錯貨了?!焙諅愄嵝训?。“您盡管放心,我會親自檢查貨物裝箱?!辟R瑞斯保證道,“絕對不會有任何差錯?!?/br>兩人談完生意,赫倫把盤中未動的rou干用紙包起來。賀瑞斯本想熱情地送他去客房,被他婉拒了。他走到后院的矮屋,一推門就看到了盧卡斯。盧卡斯和這里的奴隸們擠著住在屋里。賀瑞斯對手下的奴隸十分摳門,連寬敞的住屋都不為他們提供。小屋里熱烘烘的,有股汗臭味。奴隸圍在盧卡斯身邊,眾星捧月似的。他叼著根稻草,叉著腿隨意坐著,手里擺弄一根飛鏢,有點粗野的流痞氣。對面墻上掛一塊破爛的木板,擁擠著不少根飛鏢羽毛。他抬頭看到赫倫。在這污垢的矮屋內,他就像一顆明珠,被遺失在這不該在的地方。盧卡斯收斂張揚的神色、顯現出乖順。他晃著身子站直,結結巴巴的:“……主人……”“吃飯了嗎?”赫倫掩著鼻子問。“還沒,賀瑞斯不給奴隸提供晚餐?!?/br>“接著它?!焙諅惏裷ou干扔給他。他打開紙包,驚訝地睜大眼睛。“賞你的?!焙諅愋χf,“明天我們就回去?!?/br>第二天,兩人帶著五箱絲綢上了船。他們乘坐的是商船,條件比較臟亂,胡子拉碴的船員總苦著臉。這里沒有殷勤的奴隸,吃食也是粗糙的面包和卷心菜。所幸航程很順利,船速也很快,兩人很快抵達羅馬。盧卡斯一路趕馬車,總算趕在午飯前到了家。奴隸們把箱子搬到中庭,赫倫命令開箱。繡著牡丹花的紅絲綢堆垛在箱中,明艷得像一團火。赫倫描繪著繡花的邊緣,細膩的絲線有些冰涼,像融化的奶酪或是云朵什么的。絲綢非常高檔,圖案是鮮見的精美,赫倫十分滿意。他讓奴隸去給布魯圖斯送口信,邀請他來家里做客、談談生意。箱子里還躺著一張莎草紙,寫著密密麻麻的拉丁文。他大略掃一眼,講的是絲綢保養的方法。他把紙丟給盧卡斯,悠閑地躺在躺椅上,讓他讀給自己聽。盧卡斯難為情地揪了揪頭發,“我不識字……”赫倫這才想起來他沒讀過書。他用兩根指頭夾走紙張,邊晃邊說:“我手下的每個奴隸都會讀寫,這是最基本的素質?!?/br>盧卡斯尷尬地紅起臉,同時惱怒自己的薄臉皮。那血雨腥風磨礪出的意志力,被赫倫短短一句話就擊潰了。赫倫看見他的紅臉,淡淡地微笑,“不過……我可以教你認字。你要是有興趣,我還能教你希臘文?!?/br>盧卡斯受寵若驚。他本想通過下跪來答謝的,也應該這么去做。所有感謝的話堵在喉頭,待到出口時卻變了:“您為……為什么要教我?”赫倫晃著椅子,眼睛卻一直盯著他:“因為對我來說,你是特殊的奴隸?!?/br>盧卡斯像幻聽似的僵立。作者有話要說:古羅馬人很喜歡中國的絲綢,所以不斷進口,造成大量的貿易逆差,元老院就多次下令禁止進口絲綢。這一章來自這個史實~~第14章設局布魯圖斯來談生意時,赫倫正坐在高臺的柵欄上喂鴿子。鴿子咕咕地挨緊啄食,像一片沉到地上的云。頭頂棉絮般的白云,腳底是浮動的白羽,他像一根細柱支撐這兩個世界。他的動作十分耐心,每次只扔一點點。他悠閑地喝酒,赤裸的雙腳時不時碰一下,手邊堆著冒尖的玉米粒。布魯圖斯被奴隸帶來二樓。赫倫聽見腳步聲側過頭,從眼梢斜斜看他,微笑著招呼他過來。布魯圖斯頓了頓,緊抿著嘴走去,神情嚴肅得近乎僵硬。赫倫用酒杯口碰碰柵欄,發出輕快的撞擊聲,示意他坐上來,“怕高嗎?”布魯圖斯沒有回應,只是輕飄飄地掃一眼鴿群,遲遲沒有動作。他的嘴唇動了動,塌陷的鼻子上冒出汗珠,眉間的皺紋輕輕顫動。“那就是怕了?!焙諅愋χ剿砼?,朝他撥了撥玉米,“我喜歡鴿子,它們很可愛。沒人會去討厭這些小家伙,不是嗎?”布魯圖斯臉色泛白,小成縫的眼睛耷拉下來,眼珠左右亂晃。他握起拳頭,盤踞在骨節的血管微微突出。“我今天過來……是和您談生意的?!?/br>“啊對!讓我們來談談生意……”赫倫晃了晃酒杯,“你看到庭里的絲綢了嘛?摸上去就像冰牛奶一樣!”布魯圖斯蜷起手指碰一下鼻子,恢復了鎮定,“它的價格應該等同于黃金?!?/br>“猜猜它的進價,布魯圖斯?!焙諅惞首魃衩氐卣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