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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來給您送飯?!?/br>……赫倫是被盧卡斯搖醒時,已經是下午了。無聊使他困倦。他手拿蛋糕搭在胸口,嘴邊尚有殘留的蛋糕屑,就這么不加整理地睡著了。倘若在平時,他會把這種行為輕蔑為“對高貴血統的辱沒”。他下意識用手背擋住眼睛,透過指縫睜開眼,隱約看到盧卡斯的臉。窗外已經是日落時分了。“盧卡斯……”他啞著嗓子說,“晚餐先放一邊去……”“我可不是來送飯的,”盧卡斯笑笑,“我是來帶您出去玩的?!?/br>“天??!我說過了,我不要去大街上丟臉!”“我知道。我不是帶您去街上,只是在花園里?!?/br>“花園里?!”盧卡斯沒有再回答了。他挽住赫倫的肩膀扶起來,將他的胳膊搭在脖間,一下子就把他背起來。兩人來到玫瑰園偏僻的一角。這里有一座勉強算作小山的土坡,坡度還算平緩。只是這土坡像穿件花瓣衣服似的,在夕陽下竟顯得浪漫可愛。數不清的拱門緊挨著豎在坡上,每個拱門有人的半個身子那么高,包裹著厚厚一層玫瑰花瓣。遠看過去,就像沿著土坡畫了一條玫瑰紅的粗線條。“我的天??!這是什么?!”赫倫驚訝地問。盧卡斯側過臉,眼里盛著神秘的笑?!拔覀兊每煨?。等天黑下來可就沒得玩了?!?/br>他走到拱門盡頭的轎子旁,赫倫坐了上去。盧卡斯彎腰推著轎子進入上坡。赫倫扎入花瓣圍成的甬道,像打開一個新世界。陽光透過花瓣間的罅隙,如箭矢般漏進來。那是一種類似于流金或沙漏的顏色,幽幽地照亮玫瑰甬道。赫倫聞到濃烈的、馥郁的玫瑰香,從鼻腔灌進狠狠沖向腦袋上方。隨著轎子升高,他的心跳愈來愈快,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的臉和眼睛被映紅,視野被玫瑰紅充盈,夾雜著漏沙般的陽光;好象伸手一接,就能捧過一把金沙似的。“好玩的還在后頭?!北R卡斯在他身后笑道。他氣息輕喘,后背冒出薄汗,推人上坡不是件省力氣的工作。終于,兩人到了坡頂。盧卡斯指了指下坡的盡頭?!拔視谀抢锝幽?。您看到我之后,把轎子往前壓、讓它滑下來?!?/br>赫倫點點頭。很快,盧卡斯在盡處出現。由于視覺的緣故,拱門的盡頭縮小成玻璃球那么小,而那張野性的臉孔就那么嵌入,正好鑲在滿眼玫瑰中央。他朝赫倫伸出雙臂,溫和地微笑著。赫倫兩手抓住前側的粗木棍,身體前傾,轎子隨即滑下來。由于坡度較緩,速度還算不太危險。下坡的感受大為不同。他錯覺自己在飛翔,而盡頭外是花神的國度。時間被無限拉長,他覺得自己變成一瓣巨型玫瑰,在同類的兄弟姊妹中橫沖直撞。他躥起一陣難以言說的激動,身體歡快地顫抖,汗毛根根豎立,毛孔逼出濡軟的汗水,甚至毫無章法地亂喊亂叫。這種狂喜使他好象回到第一次吹哨子的幼時,近似的心境完美地重疊,時空錯亂,他感覺自己又重生了,這次是回到無憂無慮的小時候。盧卡斯穩穩地接住了他。“盧卡斯!”赫倫傾身抱住他,“我的天??!噢你這個家伙……你這個該死的家伙……”他激動得語無倫次。盧卡斯同樣情緒熱烈,嘴唇輕輕發顫。他推開赫倫的肩膀,盯著他近乎失焦的眼睛問:“您開心嗎?主人?”“我他媽太開心了!”赫倫捶著他的肩膀,“天吶我不該說臟話……但是去他媽的,我現在就是想說!我開心地快死了!”盧卡斯把轎子轉個方向,推著它上坡,轎子沿著土坡的另一側滑下去。他們玩了很多次,直到夜空升起月亮,太陽光完全消失才停止。盧卡斯疲累地靠在土坡上,臉上有一種近似幸福的微笑。他身邊是意猶未盡的赫倫。兩人并肩坐在地上,頭頂潔白的月亮。“這些拱門是哪來的?”赫倫靜下心來,才想起要問。“我去了街上,碰到劇團在街頭表演。他們在演花神芙洛拉誕生的故事。我和他們作了個交易,把他們用完的道具給搬過來了。就是固定拱門時費些功夫,我用了很多膠和長釘。不過……應該慶幸這只是土坡,而不是堅硬的石坡?!?/br>“交易?!什么交易?”盧卡斯拎起奴隸裝束的前襟,狡黠地微笑:“我把您給我穿的絲袍給典當了?!?/br>赫倫呆愣住,故作生氣地說:“私自典當主人的財物,罰你今晚不準吃飯?!?/br>“好好好……”盧卡斯笑出聲來,“我甘愿受罰?!?/br>他休息一會兒,背起赫倫回到居屋。太陽西落,他的主人該吃晚餐了。奴隸們已備好豐盛的餐食。油亮的小香腸作開胃小食,用茴香煎制的薄餅,橄欖油滋烤的鱈魚。魚醬成坨裝在銀盤里,麥片粥灑有什錦蔬菜,倒在杯中的葡萄酒還能用來蘸面包。盧卡斯扶著赫倫坐下。汗水使他的臉濕乎乎的,在燭光下泛著金色的光澤。他把流淌到下巴的汗滴一擦,就要轉身離開。“喂?!焙諅惤凶∷?。一把拉開旁邊的椅子,手指輕扣了扣椅背,“坐下來和我一起吃,算我賞你的?!?/br>周圍的奴隸們不可置信地愣住,盧卡斯感到全身的血直往頭上涌。第9章冤家登場自這頓受寵若驚的晚餐后,盧卡斯一如既往地生活。他仍遵循本分地站著或蹲著吃主人的剩飯,和其他奴隸一樣。與主人共食的殊榮如曇花一現,似乎沒給他帶來任何改變。就這么清清淡淡地過去了。玫瑰園的生活沒有持續很長。赫倫腳傷痊愈后,兩人便乘馬車回到家。這次,他們沒有做多余的停留。風塵仆仆地走進中庭,赫倫從天井里掬一捧冷水洗把臉。他的眼睛因碰觸生水而酸澀地亂眨,難受中瞥見范妮跑到眼前,雙手捧住自己的濕臉。“赫彌亞!”范妮擔憂地搖晃他的腦袋,“我聽說你差點被殺了!天啊……”赫倫被搖得頭昏腦漲。他扯下她的手,安撫道:“哦母親,我還沒死呢……”范妮急切地滿臉漲紅。這是不太自然的紅潤,像蒼白的臉抹一層紅脂粉似的,額前的黑曜石也歪向一邊。“赫彌亞……你知道我不能再失去一個波利奧了……”赫倫替她把黑寶石挪正,后退一步,像只袋鼠似的蹦跳一圈,沖她伸出胳膊:“您瞧,我的胳膊還好好地連在肩膀上,腿還能亂跳!”“噢,我的小赫彌亞……”范妮被他刻意的滑稽逗笑了。“是我的奴隸救了我?!焙諅愔噶酥干砗蟮谋R卡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