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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個!”女護士在喊人了,身前的一位已經從凳子上站起來,按著肘彎一團棉花笑的很虛弱,安易持上前一步坐下,扯脫袖子的動作在腦海里被無限拉長不能太慢,若是被護士催促,會引來更多打探的目光安易持明明很清楚,脫到肘彎的手卻怎么都無法繼續,難以控制地在顫抖他能看到護士細微的表情變化,眉頭往中間匯聚,嘴角下撇,眼型變得尖銳,嘴唇在漸漸張開快??!安易持催促著自己,幾乎能聽見下一秒即將響起的斥責“借過?!?/br>不是幻覺,他的確聽到了聲音,不是斥責和催促,卻是熟悉的低沉的男聲下一刻,肩頭就有一只溫暖的手掌附著,安易持能清晰的感知如有實質的獨特氣息,微妙的預感,他知道站在身后的人是誰。向來是害怕親密接觸的人,在這一刻,卻出乎意外的安心“不好意思,剛才輔導員特地交代,讓我關照一下這個學生……就剩他的表格還沒收,麻煩您快一點?!绷簲帏S不由分說地幫他扯了那只袖子,又很有技巧的只把裸露出來的皮膚給護士一個人看,護士jiejie的一句話問到最后幾乎成了自言自語,“他有什么問題……嗎?”視野里裝著殘破的手臂,她就知道是什么問題了,于是任由梁斷鳶緊貼著站在安易持身后,阻擋了后方探來的一切視線“他暈血?!卑惨壮致牭搅诉@么一句,然后眼前一黑,腕上皮膚觸及一片溫熱梁斷鳶可以單手抓住籃球的技能頭一次有了點實際的用途,一手完全遮蔽著他的視線,一手捂著放在桌上的小臂,那些可怖的傷口沒露出一絲一毫熱量可以通過輻射來傳播安易持腦子里的第一個念頭竟是一條物理常識,他感覺自己被梁斷鳶圈在懷里,后腦大概挨著他的小腹,相隔單薄的衣料,能察覺內里肌rou的觸感,四面八方侵略而來的體溫和氣息讓安易持有些氣喘“握拳?!边@人在說話,氣息噴在他的脖頸,發燙止血帶綁扎住上臂,有些澀,血液循環不通,指尖開始發麻,肘彎很涼,鼻端碘伏和梁斷鳶的氣息互相融合彼此交織,緊接著,就是熟稔的痛失去視覺,無意間放大了觸感,安易持本以為自己不怕痛,卻還是在這一刻偏了偏頭,然后察覺到蒙在眼前的手指極輕的動了動,做著拍打安撫的姿勢,好像這樣真能有什么作用一秒,兩秒,三秒……撲通,撲通,撲通……安易持甚至覺得有些吵,他想,自己的耳朵是貼著哪里的?怎么遠離心臟的地方,也能這樣清晰地感知到別人的心跳呢時間不長,也不短安易持離開些許,終于聽到周邊悉索的聲響女生的笑聲,是有些尖銳刺耳的短促氣音“哎哎哎,看那邊,我的媽呀!他倆好配啊……”“是一對兒吧?這畫風太他媽——”“冷靜冷靜!”……男生的噓聲,是如同山風穿越隧道的空洞回響“暈血?大老爺們扎個針而已,太娘了吧……”“臥槽,太gay了,沒眼看!”“你們直男都這么基了嗎?我可能斷網了?!?/br>……也許還有手機拍照的快門聲……可這些都太遠,像是隔了一層透明的玻璃,嘈雜的并不真切梁斷鳶松開了束縛,方才遮著他眼睛的那只手下移,去按著肘彎的一團棉花,把袖子套上去一半,對護士客客氣氣的在道謝,“實在不好意思,打擾您工作了?!?/br>“沒事沒事。去吧?!弊o士jiejie笑的很溫柔,覺得自己在程式之中找到了一點人與人之間額外的關懷,“來,下一位!”她繼續在工作了,嘴角掛著很好看的弧度,下針的角度都周正了些許“謝謝你?!弊哌M樓梯間,兩人拉開了距離,安易持自己穿好衣服,繼續摁著針孔,話說的不怎么流暢“我,連帶上次忘記說的一起,謝謝?!?/br>“嗯?!绷簲帏S把他的體檢表格翻看了一遍,確認都填過了,才合好紙頁看他,“這是我的工作……摁著針孔不要揉,會淤青?!?/br>“我可以請你吃飯嗎?”安易持的手指停住不動了,半晌才說,“算作答謝?!?/br>梁斷鳶垂眸去看他,笑意沖散了疏離。他說,“好,我等你?!?/br>陳琛倚著一個不開放的取藥窗口,垂目瞧著腳下分明的明暗交界,他想,醫院建筑進深這樣大,設計的實在不夠合理,瞧著瞧著,思緒游離開始發呆。關其復在這時候下了樓,一抬頭,被這樣一副對景牽住了心神。陳琛低頭靠墻沉思,左側題字“救死扶傷,服務社會”,右側寫滿南丁格爾的誓言這時陽光正明媚,如同瀑布聲勢浩大傾瀉而下,墜地便濺起碎銀般的光點,攀著他的褲腳衣衫,描摹他的眉間發際。關其復走近幾步,越發覺得陳琛像是維米爾的畫中人,剝離于尋常卻悠遠的場景,攜著溫暖與柔和的光明。他尋著一個角度站定,張開食指和拇指,比了個矩形正好框住,腦海里莫須有的相機咔嚓一聲響,便將這一幕定在回憶里。“陳??!”他走近了突然出聲,像是在嚇唬陳琛中得到了樂趣,心滿意足看著人猛地打了個哆嗦,這才笑著退后幾步站定。“又干嘛?”陳琛嘴角眉梢驚疑未定,仰著腦袋瞪他。幾縷飛揚的發絲被陽光浸染,帶上淺淺的金黃,關其復伸出手去,想碰碰一腦袋的卷毛,覺得手感一定很是柔軟,可及至跟前,對上陳琛緊皺的眉頭,下拉的嘴角,自覺停住了,換個方向,撐住了他身后的取藥窗臺,“說實話,你是不是討厭我?”陳琛完全被他圈進了陰影里,又在一記直拳下有些措手不及,時常埋怨的話到了嘴邊卻吐不利索,“也,也不是討厭你,但你總纏著我,怪嚇人的……對吧?”陳琛是個很好相處的人,樂的交朋友又喜歡熱鬧,往日人群里,誰要多說他一句好話,他面上笑一笑,好像榮辱不驚云淡風輕,背過人去一定要跟唐宵征嘚瑟,說自己就是一股清流,得了賞識天經地義。可是遇上關其復這樣殷切以至于無孔不入的,他又慫了,摸不清這人走的什么路數。分明只是見過一面,話都沒說過幾句,更別提他倉皇逃竄中都沒怎么仔細看過那張臉,可這人偏像是和他結怨已久,不是見縫插針嚇唬他,就是一刻不停地刷存在感,說說評論的提醒總在他打游戲的時候跳出來,不小心點中就退出了游戲,害得他近日屢屢掛機……掉分事小,挨罵事大。尤其是當他正在和有些好感的女同學一起組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