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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她往院墻上一靠,而后閃身進屋,扯了她那件棗紅色、帶有毛領的披風。 他來去如電,抖開披風,往她身上一裹,把她像粽子一般捆起。 柳蒔音心中陡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他略一矮身,將她整個人豎著抱起,然后,扛在肩頭。 如扛了一袋大米。 柳蒔音不知該生氣、難過還是笑,疼痛讓她無力反抗,迫不得已,小聲道:“帶上那竹盒?!?/br> 南柳對她的提議或要求從不違逆,沒作他想,一手扛人一手撿竹盒,健步如飛出了院落,直奔府醫所在。 也許他生怕顛著了她,步子邁得極大,卻穩穩當當。 柳蒔音好想哭。 一是身體不適的痛意,二是被當成麻袋的委屈,三是……似曾相識的感動。 記憶中,每逢她生病或受傷,他都分外緊張。 最初的印象是五六歲時,她在自己的小房間睡得昏昏沉沉,忽而像掉入冰窟,又似被火烤,全身上下極為煎熬。她在夢中掙扎,像是推倒了什么,又大聲哭喊“舅舅救我”,片刻后,依稀感受到有寬大而微涼的手覆在她額上,她騰云駕霧飛上了星空。醒來時,人已在東楊夫婦的屋子里,且多了位大夫在旁給她施針。 親眼確認她清醒,南柳凝重神色緩了緩,再聽她應對大夫的問話,對答如流,才松了口氣。 她留意到,東楊拍了拍他的肩:“沒事,這丫頭福大,不會像她娘那樣,她會健康平安?!?/br> 小阿音把東楊那句話牢記在心。 一直以來,長輩們很少提她娘,南柳每次被追問得受不了,只會用簡單詞語概括為“人很好”、“性格好”之類的廢話。 事后,她問過干爹,原來那夜她高燒不退,素來鎮定的舅舅慌了神,急匆匆抱到干爹干娘處,請了府醫上門,曾提及她娘兒時大病一場,因此失去聽覺。 見她病勢洶洶,天不怕地不怕的舅舅,只怕她步了她娘的后塵。 從那時起,她才知曉舅舅隱瞞的實情——母親失聰,也不會說話。 幼小的心一下子像被掏空了,又迅速填滿了悲愴,小身板猛地撲進東楊懷中,放聲大哭。 只因南柳對她父母的事守口如瓶,她皆靠善談的東楊為她旁敲側擊打聽。 年歲漸長,她開始明白舅舅的一番苦心——他企圖阻擋負面情緒的滲透,讓她永遠開開心心活在陽光里。 為此,他甚至拒絕了一樁門當戶對的親事。 ………… 小阿音七歲那年,干娘見東南西北四衛當中,僅剩南柳遲遲未成家,又沒機會接觸姑娘,熱心地給他介紹了一位遠房堂妹。 干娘素知南柳表面冷漠木訥,不會表達,實際上心腸柔善,先是在堂妹面前說了南柳的諸多好處。 例如,年紀是八衛中最小,武功則是最高,仗義、有擔當;話少又老實,深受賀夫人和公子賞識重用,前途無量…… 好話說盡,她讓堂妹帶小阿音玩耍,等南柳下值,再送孩子回家,好借機一見。 柳蒔音大致記得,那姑娘約莫十六七歲,生得白皙,一雙桃花水眸,顧盼生輝,笑容嬌美,讓當時的她徒生好感。 她人小鬼大,自是猜透了干娘的意圖,只在外頭流連了不到半個時辰,大大方方邀請這位“未來的舅母”回小院,熱情地拿出各式點心小吃招待。 那姑娘吃得不多,看上去斯斯文文的,間或詢問她有關舅舅的為人、喜好。 小阿音如實回答,中途內急,請對方自便,撒腿奔到后院茅廁解手?;貋頃r,她突發奇想,打算看這大jiejie人前人后是否有不同之處,遂躡手躡腳潛伏至窗邊,偷偷摸摸往里窺探。 只見那姑娘已離座,在房中晃來晃去,一會兒掀起壁上字畫,一會兒拿起桌上的瓶瓶罐罐,打開蓋子聞了聞,見是剝好的核桃仁,抓起一把往嘴里塞,然后低下頭,不耐煩地動了動腳。 貓“嗷”一聲慘叫。 那姑娘嘴上含糊:“臟死了!蹭什么蹭!裙子全是毛,叫我怎么見人!” 小阿音怒火上沖。她和舅舅養的貓極其親人,對誰都十分熱切,尤其對方手上有食物,更會積極討好。 方才,這大jiejie還親熱地摸摸貓腦袋,夸它不怕生,怎么轉頭便踹它一腳了? 小阿音悄悄繞至后院,裝作若無其事,蹦蹦跳跳跑回來,見那姑娘已坐回原位,仿佛不曾離開椅子。 目睹此前一幕,小阿音對她好感全無,如坐針氈,陪她坐到了舅舅歸來。 那日,她們等來的不止南柳,還有東楊夫婦。 隱約聽到干爹干娘說了“小阿音需要人照顧”、“趕緊生個小表弟陪她”之類的話,小阿音霎時不悅。 誰要人照顧了?誰稀罕小表弟陪伴? 那姑娘禮貌朝他們三人打招呼,嗓音細細,美眸不敢直視南柳,只倉促一瞥。 南柳因不近酒色,作息規律,容貌保養極佳;又因常年習武,寬肩窄腰,體魄強健。他雖不如東楊和西桐那樣威風凜凜、容貌俊俏,但五官端正,自有一股深藏不露的氣度。 小阿音看得出,那姑娘對南柳的儀表頗為滿意。 南柳乍然見家里多了位秀美的姑娘,略顯局促,燒著臉,向對方微微頷首。 東楊夫婦互望一眼,面有得色,寒暄幾句后,與那姑娘一同告辭。 待他們三人離去,小阿音鼓起腮幫子,問:“舅舅,你要娶妻生子嗎?” 他被問得愕然,耳根赤紅,“在考慮?!?/br> “我不要這樣的舅母!”她不好直說別人壞話,扁了扁小嘴,泫然欲泣。 南柳一愣,眸底閃過一絲茫然,沒多問,應道:“哦?!?/br> 次日,他二話不說,拒絕了這門親事,連個理由沒給東楊夫婦,害得他們追問了好多天,此后沒敢給他介紹對象。 兩口子覺得,南柳明明已被說服,有了成家意愿,雙方年齡外表般配,何以轉眼又放棄了? 于他們而言,此事至今仍舊是個謎。 誰也沒料到,源自于七歲丫頭的一句話。 數年后,南柳依舊未娶,柳蒔音后悔過,覺得自己小心眼,害舅舅孤獨終老。 可如今,她趴在南柳肩頭,忍著胃部絞痛,隨他穿梭在風雪之下的賀家大院,莫名為當年的任性而偷樂。 到了府醫處,院門敞開,南柳徑直入內,大聲喊道:“快來人!” 留守仆役眼前一花,驚問:“南爺這是怎么了?” 老大夫聞聲出迎,辨認出他肩上一團棗紅的物體是柳蒔音,啼笑皆非:“是柳姑娘??!哪兒不舒服了?” “柿子……吃多了?!绷P音心虛,偷覷南柳一眼。 他回去時曾提醒過她的,是她膽大妄為,忍不住多吃了倆。 南柳沒工夫說她,在大夫授意下,把她扛進屋中,緩緩平放在木榻上。他向來平靜的面容漾起焦慮的微瀾,沉聲問道:“還好嗎?” 柳蒔音在其他人面前會逞強,可對于最寵溺她的人,她會倒過來夸大其詞。感受到南柳的關切,她可憐兮兮地拽住他的袖口,眼角淚光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