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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妙感覺漫上秦茉心頭,她能接受容非是賀與之,卻依舊對他是賀祁表叔的事實感到無所適從。 細想下來,當初容非在東苑閣樓上,覷見賀祁送首飾討好她,曾投以冷眼。 臥仙橋偶遇時,他說“深夜獨自出沒,當作沒發生;你我之間的小碰撞,也當作沒發生。那賀家公子呢?”,后補充道,他管的,并非閑事。 實則,早在一開始,容非對賀祁,存有維護之意,誤以為秦茉勾引大好青年,直至親眼目睹賀祁霸王硬上弓將她逼到墻角,方知自己一手提攜的表侄,絕非他以往認知中的青年才俊。 秦茉之所以猜出,賀祁曾去容非處停留,一則是因眼下絕不是拜訪她的好時機;二來他換了袍飾,定然是因容非平日服裝素雅,他也不好過分華麗;三來,他們叔侄相見,賀祁定免不了挨批,迫使他將心結解開。 這一瞬間,秦茉感慨萬千。 她還能說什么?原諒這位一而再再而三強迫她的“朋友”? 如若她接受容非,她與賀祁還會成為親戚。 秦茉腦海中突然蹦出一個詭異場景,眼前人張口喊她“七嬸”,頓時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不不不!在想什么呢!她才不要當他的七嬸! ………… 見秦茉臉上陰晴不定,賀祁怔立石階下,久久未語。 自那夜母親壽宴,他驚悚發現,最大的情敵容畫師,竟是他自幼可望而不可及的七叔時,心底震駭不言而喻。 更糟糕的是,他起了不軌之心,被七叔覺察! 次日,孟涵鈺去了趟秦園,回賀宅后,關在房中痛哭。賀祁先一晚與她鬧僵,終歸是表兄妹,又同病相憐,勸了一陣,也為他先前的口出惡言道歉,勉強和解。 其后,二人聽聞秦茉被青脊囚禁、賀與之奮而脅迫杜棲遲放人,均不辨悲喜。 是日,孟涵鈺忍不住,拉賀祁同去長寧河南岸的小院落,探訪賀與之。 賀與之客氣接待孟涵鈺,也以長輩身份,與賀祁談了一下午,其中,提到賀祁在杭州那十幾年。 那一刻,七叔閑坐在清幽樸拙的小院落里,青白袍子素雅,也許是少了賀家大院金碧輝煌的襯托,那浸潤在柔和日影下的面容,無端多了一層暖意。 仿佛有人間煙火氣。 賀與之嗓音一如石上清流,滲著涼意:“我知你們一眾小輩,表面順從,內里或多或少感到不平,何以你們明明勤勞且優秀,在大院中待了十多年,卻未能接管杭州各處的生意,所獲權限甚至不如柳蒔音那小丫頭…… “而我,起初和你們共同成長,前些年又忽然端起架子,對你們越來越嚴苛,實際上,是我明白,再縱容你們伸手,反倒會害了你們。 “一開始,我尚未能獨當一面,我娘保護我免受其他旁枝的惡言滋擾,這一點,我不否認。但我相信,她老人家更希望你們自強不息,獨自自主,無需附于別人,無須覬覦,也無需懼怕。 “至少,在她教育下,我秉持同樣理念對待你們,要求你們不戀過情之譽,不求非份之福,抑躁心、振惰氣,立好言,行好事?!?/br> 賀祁對于賀依瀾的強硬與專橫逐漸釋懷,偏生整場對話中,賀與之態度平和,只字不提秦茉之事,賀祁愈發恐慌。 天知道,冷言少語的七叔忽而變得語重心長,背地里要留幾手整他! 于是,賀祁主動承認錯誤,請求諒解,并表示定會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賀與之淡淡的一句“我無法替她原諒你”,使得賀祁無言以對,坐立不安,最終撇下孟涵鈺,前往秦家主院,登門道歉。 此際,賀祁言辭誠懇表達了愧疚之情,而秦茉亭亭立于高階上,目視賀祁,眼光若即若離,神思不屬。 賀祁如履薄冰,悄然偷望這張愛煞了、卻從未有一刻屬于他的俏顏,唯求在她成為自己的七嬸前,可再端祥半刻。 秦茉思緒縈繞,不知拿賀祁怎么辦,有遠比他們叔侄二人更棘手的事擺在眼前,她何必拿他們撒氣? 她略一頷首,話音不起波瀾:“時候不早,賀少東家請回吧!” 獲得這句不尷不尬的逐客之詞,賀祁忐忑更盛,她這算是諒解了還是沒聽進去? 再困惑,他也不得不順她的意,作揖而別。 他轉過身,眉目低垂,步步遠離他曾多次造訪的秦家主院,遠離這裙裾翩然的窈窕身影,遠離他魂牽夢繞的可人兒。 他沒敢回頭,以袍袖遮攥緊的拳頭,指甲掐rou上,疼痛提醒他,他們還將重遇,只是再會之前,他唯一能做的是,竭盡全力將她從心中抹去。 ………… 閃爍火光從石燈四面風孔中透出,搖曳地上碎影,疊著薄紗似的月色,凌亂如秦茉的心緒。 用過晚膳,她循漸濃桂子香氣散步,繞了十圈八圈,記起自己被釋放后,除去東苑問候越王,幾乎沒離家,遂推開后院小門,趁街巷冷清,到外頭透透氣。 街角有人影晃動,身法巧妙,卻避不過耳聰目明的秦茉。 秦茉心下發怵,加快腳步,猛然記起燕鳴遠私下透露的,改而放慢速度。 果然,她身后之人,僅僅是尾隨,與她保持四五丈距離,不靠近、不遠離,應無敵意。 燕鳴遠對她說過,盜門那人在得悉秦茉為“風影手”后人時,多次到這一帶窺探,曾與越王留守的護衛交手;因青脊入住東苑,那人更不敢逗留,偷偷離了長寧鎮,后趁杜棲遲赴饒州、秦茉回家,那人試圖進秦園,被北松打跑了一回。 在她毫無警覺的情況下,這身份地位的兩位爺,不動聲色,暗中派人守護秦家。 想到此處,秦茉莫名同情越王與容非。 他們所求的,始終未得。 大抵是因心里念著容非,步伐不自覺走出街巷,上了石板橋,等她回過神來,人已身在長寧河南岸,離容非那宅子的巷口,僅余數丈之遙。 月華彌散幽光,清淺映照出勾勒檐角墻帽的高低錯落,亦清晰照出巷口??恐患軞馀傻蔫朴苣抉R車。 車身四面包裹粉色絲綢,窗牖精致華美,馬兒膘肥體壯。 那是孟四小姐的馬車。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大概還有3-4章,就是大家最近不愛留評了,我好桑心~哭唧唧~】 特別鳴謝:讀者“AckeeDyn”,灌溉營養液 +1 謝謝小仙女~(≧▽≦)/~ 第90章 第九十章 一瞬間, 秦茉鼻翼微酸。 正因為這酸澀感一點點蔓延至心上,使她確切認清一事——她舍不得將容非拱手讓人。 可她……似乎一次又一次推開了他。 從白塔村的茶田,他初次向她求親, 她以“有婚約”為由搪塞, 到后來悄悄在心中接納了他, 卻含混不清地給了半句承諾;在秦園, 她為妝奩之事與他冷戰,后又因他隱瞞身份而攆走他;即使前些天, 他孤注一擲從杜棲遲手上救了她,她仍舊將他拒之門外。 自作自受。 他們都一樣。 薄薄紗云半籠煙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