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步一步往上爬。

    晚澈在幻境外面肯定很擔心， 他不能讓她久等。

    山風輕輕吹拂著衣擺， 青漓一開始沒有在意，攀爬了一段路， 風聲漸大，刮在臉上上隱隱生疼，他才察覺到這不是自然風，而是劍氣。

    就是山巔那柄古劍的劍氣。

    抬頭遙遙望了一眼，少年給自己加上了護體結界。但后來， 縱使一路上神經緊繃，小心謹慎， 衣衫也很快被鋒利的劍氣割破，刺出一道道細小的血口子。

    然而那團白光，還遙遠得很。

    爬到半山腰，青漓駐足休息， 背后忽然有雙小手拉住了他衣襟， 熟悉的軟糯聲音輕輕響起：“師父，您流了好多血??！”

    他一驚，回過頭去，就見晚澈站在身后， 暗金色的眼眸水盈盈地望著自己：“師父， 您歇會兒吧！”

    “師——澈兒？”

    她怎么會在這兒？！

    ——然而下一秒他就意識到不對！

    這不是她，他們剛從主峰下來， 師父又沒喝酒，怎么會露出醉態呢！

    青漓收斂心神，仔細端詳面前的“晚澈”。這個陣法大約是攝取他的記憶而形成的，這幻象的舉止神態，竟與真人無異。

    即便如此，他也不忍對她說重話：“澈兒乖，為師上山去取樣東西，很快就下來陪你?！?/br>
    少女噘著嘴不依不饒：“師父您受了好重的傷，別去了好不好？”

    青漓緩緩掙脫她的手：“就等一會兒，一會兒就好的?！?/br>
    少女似乎不敢置信他會拋下她，眼圈兒一紅，抽抽搭搭地哭起來。

    “師父你別走……”

    “師父??！”

    苦苦哀求的聲音像一只鉤子，勾得他心口一陣陣抽疼。青漓不敢回頭，只能頂著凜冽的劍氣，咬緊牙關向上跋涉。

    越往上，劍氣越是凌厲，尖銳的呼嘯聲漸漸掩蓋了少女的哭泣。他每跨出一步都極為艱難，暴露在外的皮膚鉆心地疼，血沿著指尖一滴滴落下。

    與此同時，那團溫柔而誘惑的白光，對他的吸引力也越來越強。

    快到頂峰的時候，“晚澈”再次出現。

    她擔憂地望著他：“阿漓，為師給你包扎一下傷口，你再走吧？”

    這是平日里的她，眉眼清澈，仗劍而立，英姿颯爽。

    青漓搖搖頭，愈發肯定這個晚澈是假的。她只有容貌像師父，周身氣息卻宛如白水，索然無味，讓他對“她”毫無親近之感。

    心頭略定，他垂眸從她身側繞了過去。

    然而手腕忽然被拉??！女子的嗓音是說不出的溫柔宛轉：“阿漓，你留下來，我們結契好嗎？”

    青漓渾身一震，腳步驀地停下，師父她、她說……？？！

    ——她什么都沒有說，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天知道他多么想回頭，也許這輩子都不可能聽到她對他說這樣一句話罷……

    青漓緊了緊掌心，閉上眼，再睜開，眸中已然恢復一片清明。

    不敢直視那道憐愛疼惜的目光，他狠狠心掰開她的手，艱難地提起腳步，繼續前行。

    再后來，他再也沒遇到任何人。劍氣排山倒海般襲來，令他幾乎站不穩身子。大半的衣衫都已被鮮血染紅，腳踏之處，留下了一個個血腳印。

    過多的失血令他頭暈目眩，那團白光幾乎在視野中晃成一片虛影。

    等他掙扎著攀爬到山頂，疼痛早已麻木。

    黑色巨劍巍然矗立在面前，劍身雕刻著古老的花紋，中央有兩個漫漶不辨的古篆體字，青漓依稀認出：那是……濯……陽……？

    濯陽？濯陽劍？它不是飛升了嗎？為什么會出現在他的幻境里？

    強烈的悲傷一點一點侵蝕他的神智，刺得他雙目通紅。青漓神差鬼使般地抬起手，撫上劍身，就在那一剎那，劍首的白光陡然暴漲熾盛！灼亮得讓人睜不開眼睛！

    青漓置身于茫茫白霧中，隱隱聽到一道冰冷嚴厲的聲音——

    “你生性頑劣，不思進取，出世萬年才修到出竅期，如何配與我共同飛升？”

    “你這等拙器，我自是不會帶上天的。你且自己尋個去處，好生修煉罷。待到大乘期大圓滿時，再到九重天上找——”

    話未說完，震耳欲聾的雷聲轟然從天而降！聲勢之大，比青漓當初筑基時承受的劫雷還強悍萬倍！

    穿心鑿肺的劇痛驟然襲上心頭！青漓眼前一黑，只覺被一道力量重重推了出去，沉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作者有話要說：

    幻境里的事情是真的，也是假的（推眼鏡

    第34章

    “不要——?。?！”

    青漓驚呼一聲， 直直坐起。冷汗從額頭涔涔而下，眼中盛滿了驚惶。

    “阿漓！”溫暖而柔軟的手掌覆上他的，連聲安撫著：“沒事了， 出來就沒事了?！?/br>
    自把他帶回劍門， 晚澈便一直守在床邊等他醒來。此時日光西斜， 距離他進入陣法， 已經過去整整兩個時辰。

    少年面色蒼白，胸口急速喘息， 他輕顫著反握住晚澈的手，勉強低喃了一聲：“師父……”

    他素來寡淡，鮮少會露出這樣倉皇驚懼的神情。晚澈邊拿帕子給他擦汗，邊疑惑道：“阿漓，你在陣法里究竟看到了什么？”

    青漓閉上眼， 努力平復著砰砰狂跳的心臟。等包攏著神魂的那股悲慟的潮水慢慢退去了，他才啞著嗓子， 把方才遇見的情形告訴她。

    晚澈聽得愣怔：“濯陽劍？不是早就飛升了嗎，怎么會進入你的幻境？”

    還有那匪夷所思的對話，從內容來看，像是濯陽的主人——岑遙道君的口吻。

    可是傳說中， 岑遙道君非常喜愛他的本命仙劍， 他們相輔相成，早就達到了人劍合一的境界。岑遙那時獨闖赦天魔殿、重創并殺死魔尊，用的就是濯陽劍。

    一劍既出，靈光萬丈， 氣吞山河， 這樣一柄萬劍之首，怎么會在飛升的最后關頭， 被它的主人棄若敝履？

    不過，一千多年前的人們只見證了岑遙的成功飛升，至于濯陽劍，大家自然而然地認為它“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

    可到底有沒有升天，還真是沒人知道。

    晚澈凝眉思忖半晌，也沒想明白這樁老祖宗的陳年辛秘，怎么會和青漓扯上關系。

    “能破陣出來便好，那些不過是幻象，別放在心上了。但是為免惹上事端，你方才所見所聞，切勿再告訴別人?！?/br>
    “是，師父?！?/br>
    青漓抿唇應下，但是因為害怕再次進入那個場景，當晚他愣是不敢再睡，睜著眼睛硬生生挨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他便正式開始跟著晚澈學習滄浪劍訣。

    晚澈命他卯時到礪劍臺去，他寅時半刻就過去了，還體貼地準備好了手爐茶點給她用。

    于是溫潤明媚的晨曦里，青漓借了溯月劍揮汗如雨，晚澈就坐在一旁，邊看邊吃薄荷糕。心道難怪當年師父對她臉色不佳，她不僅會遲到，還從沒有這樣孝敬過他。

    之后失戀，果然不是沒道理的。在師父眼里，她恐怕一直是個長不大的小女童吧，哎……

    青漓過目不忘，悟性極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