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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這個年齡的女孩子,既沒有活潑陽光的可愛,也沒有溫柔體貼的暖心。 但她越是表現得不近人情,越是常常有些吃軟不吃硬的矛盾之處。 兩人有時斗嘴斗得狠了,眼看就要不歡而散。 他只要臉色一暗,壓低聲音作出一副陰沉苦澀的樣子:“總歸我初中都沒人供著讀完就得出來闖蕩江湖,想問題自然比不過你清楚?!?/br> 她立時便偃旗息鼓,上一秒還機關槍一樣懟天懟地的伶牙例齒,立刻變作了啞口無言,結結巴巴打圓場:“你實踐更多,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br> 她像是極怕欠人人情,三人一路出行,小狐貍又是個愛吃愛鬧的,見到了葛根餅香豆腐饞得挪不開腳步,眼珠子恨不得掉進鍋里。 他無奈,給小狐貍買了零嘴,末了總不忘給她捎帶一份。 方嵐卻不肯要。她拒絕他的方式十分惹人惱火,像是特別懂得如何最快摧毀一個男人的自尊心。明明是幾塊錢的玩意,非堅持著要轉賬給他,生怕跟他扯上一絲一毫的關系。 他一開始氣得咬牙,恨不得甩手就走懶得理她。 后來摸準她脈門,眼一低眉一垂,踩準了點道德綁架她:“我們下九流,賺到的錢是沒你們讀過大學的人干凈?!?/br> 演戲誰不會???詹臺暗戳戳地琢磨。 戲精還得戲精來治,他愈發把自嘲神傷的本事磨練得爐火純青。 賭的,就是她心軟松口的那一刻。 這次也是一樣。 詹臺伸手攔住方嵐,眼神黯淡垂著肩膀,特地放低了聲音問:“我哪里得罪你了嗎?是不是我那時候居無定所穿著邋遢,惹了你看不起?” 這話若被老白聽到,定然要仰天大笑再罵兩句詹臺:“莫豁我!” 他詹大師道上成名好幾年,會缺錢用會沒房子??? 方嵐皺著眉頭看他,眼神中也充滿了疑惑,分明半個字也不信。 詹臺咬牙低垂頭,半晌沒動。 就當他幾乎破功,準備抬頭換一個話題的時候,她竟然開口了。 方嵐聲音清冷,夾雜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你知道不知道失蹤人員的家屬,最恨的是什么?” 詹臺一愣,沒有說話。 她的臉色白得像紙,神情卻還鎮定,繼續說:“親人失蹤,最初你會懷疑,懷疑這是一個惡作劇,懷疑自己還在夢中,不愿意相信為什么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br> “渡過最初的階段,你會憤怒,心里充滿了天涯海角也要將親人找回來的斗志。莫名的憤怒夾雜著飆漲的腎上腺素,會讓你整個人陷入一種奇妙的亢奮。徹夜不眠,徹夜不休,仿佛用不完的精力,像個瘋子一樣?!?/br> 她在昏暗的燈光下抬起頭,右半邊臉陷入一片陰影。 “我最長的一次,九天時間,只睡了四個多小時。到了最后,人仿佛踩在棉花上,心跳聲音大得惱人,像是每一秒鐘都有可能猝死?!?/br> “你知道這一個階段之后,下一個是什么嗎?”方嵐問。 詹臺抿緊嘴唇,搖搖頭。 “是絕望?!狈綅刮⑽⑿α诵?,唇邊浮現兩只梨渦,恬淡的微笑卻看得詹臺莫名心驚。 “絕望來臨,意味著有人認命??墒遣徽J命的那些,就像溺水的人拼命掙扎,不愿放過任何一顆救命的繩索,也早已經失去了辨別真假的能力?!?/br> “失去了辨別能力,就會不遺余力去嘗試任何一種可能性?!?/br> 方嵐頓了頓,繼續說:“親人失蹤,絕大部分家屬在尋找的過程中都會張貼尋人啟事提供可供聯絡的個人信息?!?/br> “很多騙子,明明沒有失蹤親人的消息,也會打電話謊稱知道內情,想方設法從你手中騙出錢來?!?/br> “這些騙局并不高明,甚至破綻百出,可是絕望的家屬失去了辨別能力,就很容易上當受騙,甚至散盡家財也沒能找回失蹤的親人?!?/br> 詹臺輕輕點頭,趁火打劫的各路騙子輪番上場,直到家屬身上最后一滴血汗被榨得精光,真實的情況比她描述的還要凄慘。 方嵐輕輕地說:“你知道所有騙局里,家屬最容易上當的是哪一種嗎?” 他其實知道答案,卻實在不愿意說話。 自來劣幣驅逐良幣,他身在這灘渾水之中,又怎么能說自己絕對清白。 “所有騙局里,家屬最容易相信的,就是道上出了名的高僧大師?!狈綅沟卣f。 “金缽羅盤糯米山,圣水黃符塔羅牌,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做不出?!?/br> “一個油光滿面的大師眨眨眼睛說上一句模棱兩可似是而非的話,便要紅包奉上,換一張薄如蟬翼的黃符紙貼在床頭?!?/br> 隔著一臂的距離,他都能感覺到她語氣中藏也藏不住的戾氣。 他不能也不愿辯解。 罪,是同行所做。 可是罪,確無可恕。 她初見,原來是把他當做坑蒙拐騙旁人救命錢的人渣。 第39章 白鷺洲 想清楚這點,他又是委屈又是恍然,既想好好替自己辯解,又覺得兩人相處這么些天,她若連他是個什么樣的人都看不清楚,那他解釋再多又有什么用? 他心里煩躁,說出口的話也透著幾分冷硬和自嘲:“你既然萬分看不上我們這些同道,又何必去查這些妖魔鬼怪的案子,還非得跟我們這樣的爛人人渣打交道?” 他話雖出口,卻情不自禁地期盼她開口否認,可等了許久也不見她說話。 臨開門前,她終于輕飄飄落下一句話。 聲浪驟然來襲,詹臺聽不分明,扭過頭來想問,卻終究還是忍住了。 兩人艱難無比地在地下室里穿行,在各型各色的面孔之上努力辨別??諝鈵灍?,空間狹小,找人像是在大海撈針。 詹臺本做好了忙一晚上的準備,哪知十多分鐘后,方嵐拽住他的胳膊,指了指房間中央的DJ臺。 詹臺順著她的視線往臺上看,五邊菱形的耵臺上站了一個頭戴紫色耳機的高大男孩,濃眉大眼十分帥氣,不就是失蹤一月有余的吳悠? 就這樣,鬧得滿城風雨的男大學生離奇失蹤案,啼笑皆非地謝幕了。 吳悠爸爸哭著趕來,彼時吳悠正在被先到現場的警察訓斥,被吳悠爸爸哀嚎一嗓子撲上來打斷。 算起來,父子二人將近一年沒有見面。吳悠染了一頭黃毛,耳朵上一連串的耳釘,滿身叛逆的DJ打扮,也忍不住抱著雙鬂泛白的父親紅了眼眶。 詹臺抱著雙臂看了他們許久。 他沒有父母,稱得上親人的那些人也遠去了很久,看這些一家團圓的畫面,心滿意足之外又多少有些哀傷自憐。 還是吳悠爸爸先注意到他,噙著眼淚拽住兒子的手走過來,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 詹臺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