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后的時光，龍遇到了一個人。

天真，幼稚，固執地相信著童話。果然還是個年輕的小伙子啊，他這樣評價。

卻沒曾想，就是這樣一個人，給了他曾得不到的東西——在僅剩的生命。

他開始愈加感到難過——大約世間萬物總是貪婪，得不到的時候，渴盼著哪怕分毫。得到了，卻又貪婪地想要更多。

他一開始覺得不屑的時間，此刻變得愈加珍貴。

如果能再活長一些，是否就可以一直這樣歡喜

怎么可能。

他表現得什么也不懂，可看了那樣多生死輪回，有什么看不透的。

若再拖長一些，只怕連剛剛萌發的好感也會消耗殆盡。

彼時他正看著熟睡的艾倫，一旁是快要完工的花環——他即將收到的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禮物。

真好，好歹也不算孤獨終老。畢竟最后，他不孤獨，也不老嘛——龍啊，可是無法步入老年的。

他眨眨眼，孩子般撒嬌，要來了自己的名字。

看著對方氣急敗壞的模樣，他狡黠暗笑，可不是就算準了艾倫吃這一套

自己可是龍嘛，什么時候算錯過。

Dawn，他在心里默默念叨這個名字，尾巴不禁愉悅搖了搖。

Dawn,dawn，他可不信是巧合。

不過也沒必要說出來，兔子急了還會咬人，更何況眼前這個可不是溫順的兔子呀——這人是把劍，初露鋒芒還未磨平棱角。

可惜了，幼時環境給了他太多壓力，如今怕是已晚。

更何況私自離開這樣久，還有個jiejie留在城中，若是回去只怕也會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那就由自己來幫忙吧，他瞇了瞇眼，不能浪費自己的價值呀——物盡其用嘛。

只是他沒想到這么快，不過也無所謂了，該來的遲早要來。

生存，還是毀滅

這從來都不是個問題——一切早有答案。

他第一次來到城鎮，噴出龍息點燃了村莊——當然，在那之前，他發出了吼叫趕跑了居民。雖然之后悄悄留下了自己珍藏的一點珠寶，但還是很歉意啊?？蓻]辦法，抱歉，我這么自私。

一連七天的放火足夠引起國王的注意，他在離去時甚至故意飛得很高，足夠讓人們找到他的方向。

我的計劃真是太棒了!他在心里解嘲般想，不禁笑開了嘴，雖然笑著笑著就有咸澀的液體順著眼眶留下——果然，還是不想就這樣結束啊。

可是要來不及了。

他看到了等他的艾倫，胡須凌亂，眼角下的青窩有些怕人。

他想道歉，想好好哄著自己喜歡的人，但到底沒時間了。

艾倫最后的眼神難以置信，龍也很難過，最后的最后，還是沒能好好地道別。

他留下了花環，藏在那堆珠寶里，希望能隨著騎士被待會王城。

他還是希望能有人記住他。

最后的一刻來臨，頭顱被斬斷的瞬間，他想，就是到死也沒吃到艾倫所說的水果硬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味道。

真可惜。

☆、【番外】那些不為人知的故事

哈娜很喜歡自己的外祖母。

外祖母有著柔軟的金發，有著星星點點的雀斑越于臉上，很多時候不像個老人，反倒只是個老小孩。

每天清晨，她會被帶著面包香味的祖母溫柔喚醒，祖母會仔仔細細梳理她略顯凌亂的長發，耐心的將打結的發尾一根根解開。在這段時間，她會得到一個充滿麥香的新鮮出爐的面包，上面甚至會特地撒上稀薄的糖霜——絲絲融在口中，像初雪般消散得了無聲息，只有純粹的甜縈繞舌尖。

外祖母是世界上最慈祥最好的人，哈娜咬著自己的早餐，瞇了眼愉悅地想。

吃罷早飯，她蹦噠著來到爐火邊取暖的外祖母那兒，纏著外祖母與她講故事。

“今天我們的小哈娜想聽什么呢？”外祖母慈祥的揉了揉她如不羈的小獸一般翹起的發尖，給她倒了杯暖暖的牛奶。

“唔……隨便啦?！彼q豫了許久，終于還是陷入了艱難的抉擇。

“好吧，那我們今天，來講惡龍與騎士的故事……”

窗外飄著雪，紛揚下湮沒了角落的黑暗。那些骯臟的，那些不為人知的，在此刻終于被覆蓋，等待春歸時重回大地。

“……最后呀，騎士終于殺死了惡龍?！惫适虏婚L，外祖母往爐子里添了根柴，側臉在火光下明滅不清。

“之后呢”哈娜眨了眨眼，并不滿意這個略顯敷衍的結局。

“之后呀，”外祖母望向窗外的雪，笑了，“騎士將惡龍的首級帶回皇城，人們擁護他，尊敬他。最后，騎士選擇隱姓埋名流浪遠方，安詳度過了余生?！?/br>
“這就是，最后的結局了?！蓖庾婺咐砹死砉炔淮嬖诘乃榘l，瞇了眼。

這是個很好很俗套的故事，但是也已足夠。至于那些不為人知的故事，不若隨著生命的流逝消散遠方。

哈娜似懂非懂歪了歪頭，開口仍想問些什么，卻被外祖母連推帶趕進了院子，“好了，我的孩子。外面下雪了，和孩子們去玩吧。珍惜這時間，珍惜這眼前?！?/br>
她仍有些懵懂，但直覺還是讓她乖乖敲開了小伙伴的院門。

……

純白的雪積在大地，折射出月色般輕柔的光。

哈娜急促著腳步踏入家門，將手中冰冷的雪人放在桌上。雪的溫度凍得她手通紅僵硬，嘗試活動手指，卻仍是無濟于事。往手心不斷地哈氣，她踏入外祖母的房間，想與外祖母分享自己的成果。

“外祖母，你來看我今天堆的雪人……外祖母為什么不生爐子”眼前的外祖母背對著她靠在躺椅上，身上披著厚厚的披肩，織著略顯雜亂的花紋——這大約是這條披肩被低價處理的理由。

面前的火爐早已熄滅，里面厚厚一堆黑色的灰，呈現死亡的顏色。

“外祖母……”她走到外祖母面前，指尖有著不經意的顫抖。

外祖母的面色平靜卻又灰白，閉眼躺在搖椅上，似乎睡熟了沒聽到她的呼喚。

哈娜睜著眼，抿著嘴，伸出手碰了碰外祖母垂下的手——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