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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過往那些與她有交往的男朋友們,就我了解的,很多是人生勝組與成功人士,非富即貴。我曾膚淺的以為,像她這樣的女人,本該什么都不缺了,但為何還是那么不快樂?直到她第二次懷孕,是我陪她去做的手術。當然不是把孩子生下來,而是引流。掰指算一算,離那次我們在咖啡座不歡而散的那回,時間也不到一年,她讓我陪他去,說實話,我完全不想答應,可最后還是心軟,騎著摩托車準點出現在她家樓下。那天,原本我打算坐出租車過去接她,想到手術過后,陳儀伶可能不適合坐機車,但她卻拒絕了,說:「你騎車載我過去吧?!?/br>......在她家樓下碰頭后,我把一頂安全帽遞給她,那是陳儀伶第一次坐我的摩托車,所以我記得特別清楚。她雙手從背后環住我的腰,凹凸有致的身軀緊密貼合在我的背脊上,我沒騎得太快,風迎面刮來,那日的陳儀伶沒化妝,身上卻仍有一陣陣屬于女人的香味,似是香水,她把頭靠在我的肩膀,約好的診所在忠孝東路附近,這一路我騎了將近二十分鐘,風越來越涼,她把我抱得很緊,我漸漸感到一股無形又冷硬的悲哀。陳儀伶表現自然,陪她進了診所后,已有一對年輕男女坐在候診區那兒。兩個年輕人均一臉慘淡的倒霉相,我還記得那個是個綁著馬尾的女孩子,看起來相當緊張,邊的男孩將她的手緊緊握住,兩人不時交頸低語、說悄悄話,結果說著說著女方就哽咽了,看起來在哭,當時我跟陳儀伶就坐在他們的正后方等待……診所內相當安靜,四面白色的墻,綠色的椅,每個女護士的口罩后頭都藏有一雙冷漠的眼,那種公事公辦的態度,彷佛墮胎不過是沖個馬桶般的普通而簡單。掛號柜臺旁擺著一方魚缸,挺大的,魚缸里有五只金燦燦的肥金魚,氧氣汞在水面打出的噪音幾乎成了寂靜的候診區里唯一的聲音。前面的小情侶仍在上演類似生離死別的戲碼,相形之下,我跟陳儀伶簡直像極一對冷漠到極點的離婚夫妻。診所很安靜,安靜到我開始胡思亂想。我不清楚墮胎的過程是如何,事后會不會痛,和生孩子比一比,哪個比較嚴重?陳儀伶這次的事,我不曾在細節上問過一星半點,例如孩子的父親是誰?幾個月?對方為什么不陪妳來?.....我彷佛已相當習慣這種善后的身分,替那些素未謀面的所謂成功男人來處理陳儀伶這個爛攤子,不禁自嘲,或許我該找機會上門堵他們要點好處去,不給的話,他媽也有借口揍他們一頓吧…...靠在冷冰冰的墻面上,我盡所能地讓自己在這片壓抑無比的空間中放空。陳儀伶坐在身旁,眼神有些空洞,整個人像是有體無魂的娃娃,我看了她兩眼,突然覺得很難受,她太冷靜了,冷靜到不象樣,彷佛那一塊血rou根本不是要從她身體里挖出來的一樣,不知道為什么,當時我想也不想就將手伸過去,慢慢蓋在她擱在大腿的手背上,她的手涼颼颼的,皮膚很細,手指又細又長,與我布著繭的弧口徹底相反────這是一只無比女人的手。......以前她說過我的手很男人。我不知道自己的手到底男人不男人,只知道這一刻,我想給她一點安慰,甚至依靠。那怕一分鐘也好。即使這一分鐘對于她來說,根本不會有半點實質的幫助。我讓自己的視線聚焦在前方泛著冷色調的魚缸,這時,一個戴著口罩的護士走出來叫了陳儀伶的名字,說,「陳小姐,準備啰!」感覺到掌心里的手稍微地抖了下、又一下……我閉上眼,將陳儀伶的手全部包覆在自己的手掌里,粗糙的拇指有些笨拙地摩擦著她的指腹,我的手很大,這個動作對我來說輕而易舉。…..沒多久,一顆水珠無預警地落在我的手背上。那個午后,密閉的診所內下了一場雨,短暫而灼人的雨。它們點點落在我跟陳儀伶交扣的手上。七月十四號下午一點二十八分,她靠在我的肩頭。就那么幾分鐘。我做了她幾分鐘的男人。我仍不喜歡她,可那一刻我卻心甘情愿。后來她告訴我,她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她說:「程瀚青,我真想早點認識你,要是有一天,要是────如果,你不那么喜歡你女朋友了,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對女人說謊。學著高鎮東那樣,眼也不眨地看著她,差點把自己都給騙過去─────我對她說:「好啊?!埂?/br>......當陳儀伶換上衣服進去手術室后,我走出診所,蹲在騎樓邊抽煙。車潮在眼前的忠孝東路上來來往往,后來感到有些熱,把身上的牛仔外套脫下來掛在肩上,我的正對面是一個橫躺的流浪漢,他動也不動的睡覺,渾身污黑,頭頂上方靜置一個維力炸醬面的尼龍碗,里頭有零零散散的硬幣,十塊的、一塊的…..喔,還有一張紅色的百元鈔。我就這樣無聊地看了他許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看著他,或是在看著對方發呆,后來我抽出口袋里的手機,握在手里一會兒,才打給高鎮東。這個時間他應該在睡覺。那頭響了有一會兒,才被接起,高鎮東聲音透著nongnong的睡意,還有些?。骸肝??」「是我?!刮艺f「嗯……」「今天─────我不過去了。有點事?!刮艺f。電話那頭沒聲音,正想要不要直接掛掉時,高鎮東又出聲了。「嗯?!刮也赂哒饢|從頭到尾連眼睛都沒睜開過,但他沒急著掛電話。聽著他沉沉的呼吸,一陣熱意頓時涌入胸腔,我有沖動,并不想就這樣將電話掛斷。「高鎮東,」我叫了他一聲。「嗯?!?/br>「我…....」我們在一起吧。.....手上煙灰抖落,一道尖銳的喇叭聲響從后邊馬路劃過,頃刻,周遭的動靜彷佛靜止。高鎮東像是開著音響睡的,電話那邊隱約有稀微的歌聲,我垂眼,腳邊散著幾個煙蒂,全是剛剛被我擰熄的。對面的流浪漢翻了個身,鋪在底下的報紙被卷了起來,不知放了多久,有些泛黃,上面油印的黑色字體有深有淺。沉默過后,我抹了把脖子,說:「晚點再打給你。你睡吧?!?/br>寥寥數語,全是廢話。那頭沉默了很久,才傳來一聲喔,也許高鎮東一覺醒來,會把這通電話當作一場夢,也或許會直接忘記。我站起來,走到那個流浪漢身邊,在褲袋里掏了掏,總算掏出一把零錢,彎腰放進那只尼龍碗里。那個流浪漢掀開眼皮看了我一眼,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