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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讓我自慚形穢。他們的年輕,就算是睡眼惺忪,也顯得朝氣。這是個培養希望的地方,每個少年人都有一雙發光的眼睛,不只發光、還要發熱,他們為了未來去努力,挑燈夜看,熬夜作題,在更年少的時候就懂得為了以后更好,就得先作出一部分犧牲的道理…….而考進這所學校的程耀青,身上已開始發散著與這群年輕人相似的氣息。我是看著他長大的。見他滿懷期待地走進這座生機盎然的校園里,與這里的一切漸漸融為一體,成為他們的一員,那一刻我竟說不出話。不是想說卻詞窮的那種說不出話,而是真正感到無話可說......我深刻地感覺,程耀青大約就是以前畢業典禮上那些被高高掛起的紅布條上的燙金字體────他長大了,要展翅高飛、鵬程萬里了。看著陽光下,穿著格子衫一臉緊張的程耀青,我從來沒有像這一刻如此清晰的體認到這件事:這個弟弟,就是我們家唯一的希望。他必須越飛越高。越來越好。我對他沒有任何多余的冀望,只要他好好的,我跟老爸也就好了────其他,沒了。……離開臺南那天下午,程耀青送我去火車站。他的校區離火車站不遠,我們一路散步過去,臺南的街道到處都是小吃店、紅茶店的招牌,十家店五家都在賣牛rou湯,食物蒸騰的熱氣飄香騎樓下,我們終于在路邊攤坐下吃這第一頓早餐。rou燥飯一碗十塊錢,我們各點兩大碗,還有蘿卜湯、油豆腐,燙青菜……南部的東西比臺北便宜多了,份量也足,我跟程耀青餓死鬼般的卯起來吃,那一頓吃下來,能直接撐到晚餐。結賬后,我們繼續往前走,舊公交車經過站牌,靠站,門打開,幾個背著背包的年輕人跳下來,手提著大包小包的,我跟程耀青正好經過他們身邊,就聽見里面有個男生正在問公交車司機,請問成功大學怎么走……到了到臺南車站,人聲鼎沸的程度已隱隱讓人頭疼,我也沒什么好再對程耀青囑咐了,于是直接提步走向刷票口,往前走,站務人員響亮的口哨聲,由遠至近,到處都是嗡嗡的交談聲,再往前走幾步,我還是停了下來,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程耀青果然還站在原地,沒有動,也沒離開,就那樣站著。我隔著一段距離看著他,他也看著我,他身后有個7-11的招牌,各路來往的乘客在四周形成一幕忙碌流竄的背景,有人面紅耳赤,激動地抓著同伴的手臂說著什么,也有人正在程耀青背后互相告別擁抱……我面無表情看著程耀青,喧囂的火車站,程耀青那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他想說什么,我覺得自己其實能夠猜到、也感覺得到。抿著嘴,車子即將到站廣播從四面八方響起,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手從口袋里抽出來,看似不耐地朝程耀青揮了輝,對他作了個快滾的嘴型。結果我那屬豬的弟弟,大力地抬起手臂,朝我狂揮,在人潮中突然高聲大喊:「哥,晚上我會打電話回家,晚上!」……我沒給他什么反應,直接轉身走進人流,吐出一口氣,帶著票根,走進了北上的擁擠的車廂里。……程耀青去臺南之前,在老爸的堅持下,我們父子三個很滑稽地在家里合照了好幾張相片。平常我們也都沒有拍照的習慣,老爸的提議來得突然,那天我在家里翻箱倒柜,才在老媽那兩只擺放雜物的白色塑料箱里找到一臺老爺相機,隨便亂按幾下,沒什么反應,拆開底蓋,發現里頭是空的。我跟我爸說沒有底片,讓他等等,我下樓買一卷,結果程耀青忽然跳起來,說:「等一下!」就跑到了房間里……沒多久他走出來,拿了一盒沒拆封過的柯達底片給我,把底片裝好后,我卻不知道怎么下手了。三個大男人忽然要在客廳里拍全家福,雖然也沒外人,但多少還是有些尷尬,我試圖相機擺在桌上,看了看又覺得似乎太矮,又把相機移到電視柜上,我讓我爸跟程耀青在沙發上坐好,隨便試拍了一張,確定相機沒什么問題。后來程耀青忍不住站起來,說:「哥,我來我來────」「滾去坐好!」我踢了他一腳,等那父子倆坐定后,按下快門,趕緊跑到老爸另一邊坐下,閃光喀嚓一聲,照完之后,三人一時間誰都無話,面面相覷……程耀青站起來走到電視機前,說:「底片擺著也沒用,再多拍幾張吧,爸你記得要笑,哥也是?!?/br>他媽的有夠啰嗦,我心想。程耀青不停指揮我跟老爸的表情,后面幾次按快門、來回跑的全是他,我們還個別照了單人照,雙人照,大概有十幾張照片,閃光閃得瞳孔不舒服,好像有條蝌蚪在眼前游來游去,老爸終于受不了了,說夠了夠了,讓我們找個時間去相館把照片洗出來。兩三天后照片拿回來,老爸率先從其中挑了兩張三人照,其中一張裝進相框擺在客廳電話旁;另一張則收在他自己的房間里。程耀青特別洗了一張小的放在皮夾里,看他跟藏女朋友照片似的把全家福塞進夾層時,我忍不住嘲了他一句:「你是去臺南讀書,不是上戰場?!?/br>……看老爸不在客廳,程耀青破天荒對罵了個臟字,結果被我打了一拳。日后我曾拿當時拍的照片給高鎮東看過,他低頭看了一會兒,對我說:「你跟你弟長得不像?!?/br>我下意識回了句:「他像我媽?!?/br>照片上只有我們父子三個,高鎮東對我的家事一無所知,照理說一般人下一句大概都會問,那你媽呢?其實那句話脫口之后我就后悔了,幸好高鎮東什么都沒問。那時我以為是高鎮東不在乎,從沒想過另個原因可能是他已經猜到什么,于是選擇不多話,幫我留了余地。他這點其實跟我弟很像。那時我真想不到高鎮東原來也有這么細心的一面,但這都是后話了。他早年就出來混,溜冰場、紅茶店、撞球室、舞廳......成年后直接在酒店打滾到如今,三教九流的人物見過不知多少,人情世故也許看得還比我更明白。我們的rou體雖足夠親近,生活卻互不熟悉,什么事都是靠猜測,猜過之后也不會向對方求證,保持著安全距離,他是;我也是。頭兩年我們單純就是炮/友,沒什么好懷疑的,兩人相聚的最終目的,往往奔著性/愛而去。事后幾句閑聊、或者偶爾一起吃頓飯,不過都是順便。我很少混酒吧,一方面是沒時間;一方面是沒閑錢。跟高鎮東維持住穩定的性/關系后,我再不用為找伴煩惱,每個禮拜我們起碼會見一次,令我意外的是,像高鎮東這種看起來就不安定的男人,我們居然一睡就睡了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