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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這時趙維宗從里屋沖了出來,倒顯得格外的冷靜:“120說十分鐘左右能到?!?/br>而他內心顯然沒有如此從容,孟春水看見,他試圖探鼻息的手怎么也伸不過去,總是隔好遠就縮了回去。“我摸了,還有氣,你爺爺有什么病史嗎?”“心臟病,他心臟有問題?!?/br>“速效救心丸喂了嗎?或者硝酸甘油?”趙維宗手上還綁著繃帶,連滾帶爬地跑進屋子翻找,卻空手而歸,面如死灰比哭還難看。這時孟春水已經解開老爺子的領子和腰帶,以防其呼吸不暢,他見趙維宗這副模樣,皺了皺眉:“十分鐘來不及了,胡同太窄,我開車送你爺爺去醫院?!?/br>雖然誰都知道孟春水沒駕照,誰也沒坐過他開的車,可他們還是卸了個門板下來,把趙老爺子抬上了孟春水家大奔的后座。車子絕塵而去。趙維宗覺得救護車都開不了這么快。一路上他心中空白一片,可能是因為太緊張,他說了好多話,什么幸好你爸沒把車開出去,還有你說咱不會被交警攔了吧,云云。而孟春水則皺著眉頭一言不發,汗順著劉海流了下來。“我覺得爺爺快死了……”后座扶著老爺子的趙初胎已經哭了很久。“呸,說什么喪氣話!爺爺活著都被你說死了!”趙維宗很少如此呵斥meimei。孟春水的汗流得更多了。他沒什么汗毛,汗腺并不發達,哪怕夏天跑三千米,他也沒出過這么多汗。可能過了沒有三分鐘,他們就到了附近的第六醫院。先是看著爺爺被醫生護士簇擁著推進手術室,緊接著趙父趙母先后趕來。男人沉著臉,和弟弟打著長途電話,經常不發一語;平時強悍的女人則完全沒注意到兒子手臂的異樣,也沒管女兒的大哭,獨自懊惱地抓著頭發,說自己怎么偏偏今天值班。孟春水和趙維宗蹲在醫院的墻根邊上,看著一雙雙匆匆的腿走過,似乎也無話可說。直到趙母突然回過神來:“你們回家的時候爺爺就躺地上啦?奶奶呢?在家待著呢嗎?”趙維宗心中起了一陣炸雷:“沒有,我們忘了這茬事兒了……一直沒看見她……”“老太太肯定自己跑出去了!”趙母似乎氣極,又似乎要暈倒,扶著腦袋閉了閉眼,吩咐趙父在這兒守著,自己則蹬蹬蹬跑下了樓梯,高跟鞋點地的聲音像是亡命之徒的鼓聲。又過了不知多久,趙母還沒回來,醫生卻穿著手術服從急救室走了出來,沒有人去迎他,仿佛所有人都不想知道答案。但他還是負責任道:“很遺憾,病人錯過了最佳搶救時期,已經離開了。節哀?!?/br>趙維宗呆愣地望著地磚,忽然暴起:“錯過時間?是你們120說要十分鐘,然后我們就等,等不到,我們就自己開車闖燈來,然后你告訴我,救不過來是因為錯過了時期?”“不是的,”醫生解釋道,“小同志你別激動,這次發病其實不是很嚴重,如果是十分鐘,肯定搶救得過來,但事實情況是,病人在你們送來的前半個小時就已經發病了?!?/br>“什么意思?”趙父擔憂地拍著兒子的肩膀:“爺爺年紀大了,這不怪你們……我和你媽也不該把他和你奶奶單獨放家里?!?/br>趙初胎卻一字一頓道:“是我們回來晚了,爺爺躺在那里,一點點沒氣,沒人救他……如果早點吃完,早點回來……”趙維宗說不出話,只覺得這一切都是做夢,卻看到蹲在一邊的孟春水抱著頭,身體不住地顫抖。他聽見他小聲地重復一句話:對不起。第13章趙老爺子年逾古稀,無論如何,算是壽終正寢,因此辦的也是喜喪,不許大哭大鬧。趙維宗在葬禮過后的酒席上,看見前來吊唁的各路親戚一個個眉飛色舞,一邊啃著雞爪,一邊高談闊論,什么東家的孩子今年高考啊,西家的老婆去年又生了個聾子。這些雜七雜八讓他有些恍惚,仿佛這不是在辦白事,而是在開居民茶話會。同時又覺得本該如此,喜喪不就該你好我好么?只是想到爺爺,不知他老人家看見此番情狀,會否捻須大笑?而他自己,好像確實也沒怎么太悲傷。你看他只在聽悼詞時受氣氛感染,留了幾滴淚,其余時候,逼他哭也哭不出來。這種感覺卻讓他越來越不安——相比趙初胎紅了一個星期的眼眶,自己這點反應,是不是有點太麻木了?可他要是硬擠出點眼淚,好像更可恥。因為他并沒有明確的“悲傷”感覺,只是偶爾看到爺爺常用的搪瓷缸子,抑或是放學回家發現耳邊再無老爺子常聽的單田芳,稍稍有些混沌的不適感罷了。他奶奶則比他還要平靜。老太太那天被兒媳婦從外面撈回來,全家人謝天謝地,才知道她原來自己跑去了后海,坐在馬路邊抱著那石墩子不撒手,怎么也勸不動。最后還是趙維宗他媽用“孫女找不到您急得要哭”為幌子,才把她給唬住,好說歹說帶了回來。自那以后,奶奶就好像著了魔似的,每天晚上雷打不動往后海跑,她不會坐公交,也不會包三輪,兩只小腳卻走得飛快,誰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認得路的。要是把她給關住,她就在家不吃不喝,于是趙家只好輪流陪她去后海,夜夜如此,日日不斷。那些平日里一塊跳舞的老頭老太,都知道趙家發生的變故,開始也和她寒暄幾句,可最終發現她只是單純地坐在那里,靠在心愛的石墩子上,既不跳舞,也不說話,偶爾在石墩表面摩挲一番,算是動上一動,其余時候與那石塊并無兩樣,便也逐漸失去了安慰她的興致。趙維宗卻發現,他奶奶莫不是把那石墩當成了爺爺。但他只要問老太太“您老伴兒呢”之類的話,她卻會非常清醒地回答“我老伴死了”,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可能奶奶真的傻了,趙維宗如是想,就好像那句歌詞唱的,留一份清醒留一份醉,于是她就不會很傷心,也不會流眼淚。這么一想,面對自己“無淚可流”的麻木,心里倒也舒服了些。只是,過了很長時間之后,趙維宗才慢慢知道,傷心也分很多種,有些傷心包你流淚,而有些傷心沒那么負責,光在你心里軋上幾道印痕,讓你永遠也沒法當作無事發生,這樣它的目的也就達到,并不會再給你發泄的機會。那段時間孟春水也一直很忙的樣子,總是遲到早退,第二節課過來上半天學,到下午就不見蹤影。他們沒怎么說話,遇上一天不說話,以后似乎也沒理由說話,即便是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孟春水也從沒向趙維宗提起自己這一天天是在干嘛,于是趙維宗便也較勁似的不問,不知是從哪來的氣。于是這樣,本來上課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