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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初胎想起她哥大喊“保護好我妹”時的表情,以為孟春水在說這事兒,便點點頭道:“也是。幸好這回沒出什么事?!?/br>孟春水則自顧自道:“我就比他膽小太多了?!?/br>趙初胎聽著這話,又覺得他仿佛不全是在說今天這事情,可她也猜不出別的,只好一知半解。沒過兩分鐘,趙維宗從里屋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眼角竟然還泛紅。“哥,你這是嚇哭了嗎?”“去去去,剛才誰哭得最兇???是里屋溫度有點低,我被沖得打了幾個噴嚏?!?/br>“切,誰信啊?!壁w初胎撇了撇嘴。“行了行了,打針其實也沒那么可怕嘛,我今天算是克服心理陰影了,就是有點餓?!?/br>“我昨天訂好了餐廳?!泵洗核?。“這么好!”趙維宗臉上露出喜色,“正是飯點兒,又逢周末,不訂的話,這附近可能還真沒地方吃得上飯。是哪一家?”“西直門烤rou?!?/br>“這家好吃,可我這種殘疾人士,用筷子可能有點不方便?!?/br>趙初胎注意到她哥一個勁兒朝她使眼色,會心一笑,道:“那你想要誰喂你?”趙維宗往孟春水那邊靠了靠,用尚且靈活的左臂攬住那人肩膀,笑嘻嘻道:“當然是——”“我可以喂你,”孟春水大方道,“但你得答應我,一會兒吃清淡的,烤rou不許蘸辣椒?!?/br>第12章趙維宗的爺爺大名趙淞宸,是清末舉人六十多歲時生的兒子,上過私塾也留過洋,是個有點小錢的知識分子。解放后在人民大學搞哲學研究,娶的媳婦也是搞翻譯的大家閨秀。后來文革期間,他和趙維宗的奶奶在豬圈里養過孩子,也在廣場上被人給剃過陰陽頭,還是堅持讓兒子偷偷讀些他從垃圾堆里撿來的孔老夫子,抑或是托爾斯泰。然而,文革過后,兩口子卻突然改了想法,堅持不許兩個兒子把文化學得太多了,而是讓他們混個職高學歷就上社會上賺錢。于是趙維宗的父親如今成了跑貨運的小老板,他小叔則干起了倒賣玉石的生意,常年往云貴越緬那邊跑。都說別人是文革時扔書,他家卻是文革后扔。至于為什么這樣,趙老如是說:“突然想明白了,這年頭有時候文化會害人的?!?/br>趙維宗他爸對此頗有些怨言,每次年夜飯喝多了酒,都要拉著弟弟抱怨幾句,說他年輕時想當詩人,現在卻只能在國道上拉著一車肥豬吟詩。趙老爺子每次聽見兒子如是說,總是捻須不語,看不出在想什么。只能等趙維宗他媽煮完餃子回到桌上,招呼大家打牌,這過年的“祥和”氣氛才能稍稍回一點溫。趙維宗則一直對他爺爺心懷敬佩,倒不是因為從他嘴里聽說的那些奇聞異事,也不是因為他身為“哲學教授”時不時發出的那些神神叨叨的慨嘆,趙維宗把爺爺視為偶像,是因為覺得他是自己身邊內心最堅定的人。光從三年前奶奶得了老年癡呆,一天比一天遲緩下去,爺爺還是堅持每天傍晚帶她去后海邊上跳華爾茲就能看出這一點。趙維宗問過他:“奶奶還記得舞步嗎?”趙老爺子回答:“當然不記得了?!?/br>趙維宗疑惑不解:“那你們怎么跳?”趙老爺子氣定神閑:“你自己來看看不就知道了嗎?”于是那天傍晚趙維宗跟著爺爺奶奶去了后海,暗紅的落日下,后海邊上全是留著拖把頭,拿著吉他在湖邊酒吧里亂彈的搖滾青年??敬南阄杜c崔健的旋律齊飛,碰杯的聲音與罵街的嘶喊混作一團。而在這一片繚亂中,幾棵柳樹下,一個錄音機放著柴可夫斯基的舞曲,周圍站了四五對老人,其中就有趙維宗的爺爺和奶奶。趙維宗蹲在混沌攤邊上的馬路牙子上,看著爺爺是如何拉著奶奶的手腕,一步步教會她那些旋轉的舞步,而奶奶駝著背,穿著鮮艷的裙子,就像個初次穿上舞鞋的笨拙女孩,慌慌張張地,跳一步錯一步。倆人跳一會兒還得歇一會兒,這么一來,等奶奶真學得差不多,能跳下一來個完整的八拍了,已是晚上九點。趙維宗一直看著他們,胡思亂想,并沒有覺得無聊。他知道,這些舞步與音樂,奶奶也許睡一覺就不記得了,可即便明天就忘,也不意味著今天不能跳舞。他曾經讀過一句詩:明日洪水決堤/可我/要在今天/帶你飛去/看瀑布那夜他從中品出了些詩意。后來,認識了孟春水,趙維宗也邀請過他去后海。孟春水以為是拉他去喝酒,沒想到這人領著他在酒吧和小吃攤間溜了一圈,居然直接在馬路牙子上坐著了,原來是看他祖父祖母跳舞。趙維宗說:“我爺爺跟我說,他第一眼看見我奶奶,就喜歡上了她??晌夷棠痰母改付际抢弦惠吀锩嗄?,很看不上我爺爺的出身,可他們還是在一塊待了一輩子?!?/br>“能不能在一塊待得長久,本來也和別人怎么說無關?!?/br>“那和什么有關?”趙維宗問他,夜色中眼神迷離。彼時他還未表白,孟春水也不確定這問話是什么意思,斟酌道:“和夠不夠喜歡對方有關,但還有一點,兩個人必須都是堅強的人?!?/br>“我真羨慕他們,”趙維宗又笑了,突然問他:“你想跳舞嗎?”鬼使神差的,孟春水還真站起來跟他去了。也許是因為無聊,也許是因為別的。兩個年輕的男孩子,站在一眾老頭老太太中間,跳著仿佛不屬于這個世紀的舞步。趙維宗其實不是很會跳,無論是男步還是女步,但孟春水男步非常熟練,他拉著趙維宗,倒也真把那人教會了一些。至少節奏能踩對了。趙老爺子扭頭贊許:“小伙子很厲害??!以前學過嗎?”孟春水靦腆地笑了笑,算是默認。趙維宗問:“你以前到底學過多少東西?”孟春水道:“也不是很多,至少沒學過……怎么和一個跟自己一邊高的人跳交誼舞。而且這人還不穿裙子?!?/br>趙老爺子哈哈大笑,趙維宗臉紅氣短。那晚上音樂舒緩,夜風也是舒緩的,北京這樣的夜晚不多。孟春水想,像趙家這樣一家子都有趣的家庭,也不是很多。然而誰知道,這個家庭很快就發生了變故。正是那天下午,孟春水和趙家兄妹從動物園回來,道了別,剛進自己家院子,就聽到隔壁一聲尖叫,貌似是來自趙初胎。然后他好像聽見趙維宗在喊“你在這兒別動,我去打120”,心覺不妙,跑過去一看,趙家的老爺子正躺在趙維宗種的郁金香田旁邊,臉色煞白,不省人事。而趙初胎跪坐在爺爺旁邊,眼睛瞪得巨大,張著嘴發不出聲音,仿佛不敢相信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