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開始就商量好的環節，也是國內大學演講的慣例，顧晗霜沒有意外，耐心地解答了前三個同學的問題。

    第四個舉手的是一個男生，他接過工作人員遞過去的話筒，一開口就滿是銳意:“顧老師，您的演講很精彩，但是我一直有一個疑問，不僅僅是聽了您的演講產生的，而是一直以來就存在的，一直困擾著我，不止您能否幫我找到答案？”

    顧晗霜微笑頷首:“請講?！?/br>
    “大家都知道，時代在進步，文明也在進步，那么一些古老的，不能夠適應這個時代的東西被淘汰，被拋之腦后不是理所當然的嗎？為什么大家還要花費大量的時間精力，去研究這些東西，要強制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用到這些東西的人去學習它們呢？”

    此話一出，滿場嘩然。已經有學生義憤填膺想要站起來反駁他。

    顧晗霜倒是沒有氣憤，反而饒有興趣地問:“你所說的古老的，不能夠適應這個時代的東西是指？”

    “我舉個例子，比如您剛才講的儒家，就有很多思想是落后的，甚至是愚昧的。我想說的就是這些東西?！?/br>
    “那我可不可以認為，你說的那些東西就是指花國的傳統文化？那好，在我回答你的問題前，你能否先回答我的問題？我們知道，迄今為止，沒有一種文化思想是沒有缺陷的，那么我們對待一個學派一種文化的態度應該是什么？”

    男生想都沒想脫口而出:“取其精華，棄其糟粕?！?/br>
    這幾乎是個得到所有人共識的標準答案。

    “那么，在你看來什么是精華，什么是糟粕呢？”顧晗霜接著問。

    男生想了一個眾所周知的例子:“比如，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比如從古至今的男尊女卑的思想?！?/br>
    “首先我得校正你，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后面還有一句，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它的意思是與妻妾和庶民是不好相處的，因為他們心思敏感，過分親近他們就會驕橫起來，過分疏遠他們就會產生怨恨。并不帶歧視女性的意思，當中歧視的意味，大都來自于后人斷章取義的誤讀和亂用?！?/br>
    “而你說的男尊女卑，我并不認為那是我們的文化思想，歷史從哪里開始，思想進程也應當從哪里開始，我們的文化起源中，陰爻并非均兇，陽爻并非均吉，關鍵要看陰陽是否搭配得當?！?/br>
    “中有乾，元亨利貞，坤，元亨，利牝馬之貞。到此我們在乾坤，雌雄之中，并沒有看到倫理道德的內容，也沒有發現高低貴賤的差別?？梢娛ト瞬⒎钦J為男尊女卑?！?/br>
    “真正出現這些的，在，如，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而至董仲舒中，才利用圣人之言，加以扭曲和曲解，提出陽尊陰卑，作為男性統治女性的工具?！?/br>
    “你知道取其精華棄其糟粕，但你不去了解，怎么知道什什么是精華什么是糟粕？就如你不讀書不思考就容易聽信別人的言論對我們的文化產生質疑一樣，古代女子不從頭去讀，就會相信別人告訴她的，男尊女卑是圣人言?！?/br>
    第51章 結局

    顧晗霜走下講臺, 整個禮堂掌聲雷動, 人們鼓著鼓著都不自覺地站起來, 田甜捧著臉:“晗霜你好棒，你太棒了?！?/br>
    幾名教授也圍攏過來, 剛才那種場合他們不適宜問問題，早積了一肚子疑惑，如今正好抓緊機會。

    “西方的宗教與東方的倫理都演變自圖騰崇拜，但我認為圖騰崇拜不同于宗教，因為宗教信奉的是超自然的力量，是‘人格神’。而東方從圖騰崇拜到祖先崇拜再到倫理，是‘神格人’……”

    幾個人一邊走一邊探討，下樓的時候一個男生從旁邊擠過去, 幾人定睛一看，正是剛才那個提問的學生，他也發現了他們, 大概是覺得有些尷尬, 拉了拉衣領埋頭加快了腳步。

    同行的一位教授皺起眉頭:“這是哪個學校的？情商這么差, 就是問了個問題而已，又不是就成了仇家, 上來打個招呼我們還能吃了他不成？”

    顧晗霜笑:“性格有些魯直, 不過他倒是有一句話說得很對，時代在進步?！?/br>
    起碼那些她心存希望時, 想要喚醒他人而夙興夜寐整理的書稿，在大金朝視為邪說, 在這里卻可以暢所欲言。

    演講交流會有攝像師全程錄像，帝大稍微修改之后放在自己的官網首頁，當天點擊一路飆升。還有很多網友轉載。

    “易女神”名號傳遍網絡，“帝大演講”頭一次壓過明星們的緋聞登上熱搜。

    “已經看了一遍了，有些還不能完全理解，來二刷?！?/br>
    “我也是來二刷的，第一遍是在現場聽的，更震撼?！?/br>
    “只有我一個人覺得長得好漂亮嗎？”

    “樓上你不是一個人?！?/br>
    “說真的，我有時候真的覺得空虛無措，應該好好了解自家的文化了，如果不是知道的太少，大概就不會那么迷茫了吧?！?/br>
    “樓上說的好有道理?！?/br>
    ……

    “榮譽教授？”

    “是的，考慮到你情況，我們做了時間上的調整，每年只需要回學校做四次演講?！钡鄞笪膶W院院長道，為了增加說服力，還強拉了顧三叔當說客。

    這是個雙贏的局面，帝大為顧晗霜提供資源便利以及薪酬，同樣的，顧晗霜所有的學術成果，前面都要附帶上帝都大學榮譽教授八個字。

    有這個想法的不止帝大，還有很多實力強橫的大學，在顧晗霜演講視屏流露出去之后就表露了這個意向。但是帝大動作快，而且他們相信，他們開出的條件一定是最優厚的。

    這和她的個人意愿相合，而且同時可以兼顧家庭，顧晗霜考慮了一會兒，答應了下來。

    顧晗霜走之前，應葛家的邀請去吃了一頓便飯，葛家的男人都身兼要職，只有葛老和幾位女主人在家。

    席間提到了演講的事情。

    “我們也想過辦法，比如設置中小學必讀課外書科目，但事實上收效甚微，有的老師因為不考提都不提，有的老師要求孩子回去讀了讓家長簽字，家長也敷衍了事?！备鹄蠂@氣。

    顧晗霜想了想:“我常聽人說，幼讀，長慕圣賢。幼聽白話，目不識丁。影響最大的，其實是幼童時期。所以與其向習慣固定的中小學生強行灌輸一些觀念，不如大力整頓兒童讀物市場。便是母親不讀書，買回去給孩子的，也一定得是好書，從小耳濡目染之下，應當能有所提高?！?/br>
    “我早有這個想法?！备鹄蠐粽瀑潎@。

    他們都知道，這條路其實不好走，但是不得不走。

    葛家大夫人十分喜歡顧晗霜，席上不停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