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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生死一念 堂屋的大門猛地一開。冬夜的寒風立刻裹挾著雨雪的濕氣直灌進來, 吹得滿屋紅燭搖動, 錦簾飄飛, 那股莫名的悶熱也在頃刻之間便被這股冷風給卷了個干干凈凈。 凌云站在空蕩蕩的簾帳后面,聽著這開門的響動,滿屋的風聲, 心頭一時只覺得……如釋重負。 門口那個哭喊救命的聲音似乎也被這動靜給驚得停了停,隨即便是更加凄婉哀怨的一聲:“大郎!”這一聲當真是如泣如訴, 千回百轉, 就連凌云聽著心神都為之一震。 開門而出的柴紹自然更是愣住了。他低頭一看,入目所見,是小環那張幾無人色的青白面孔——這大雪天的,她身上居然只穿了一身單薄的寢衣,此時全身都在瑟瑟發抖, 在漫天飛雪的夜色里,在滿屋喜燭的照耀下, 自是加倍的令人心驚。 柴紹忙一把將她拉進了屋里, 皺眉道:“阿哲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環神色狂亂地搖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阿哲一回去就開始吐, 越吐越厲害, 我趕緊去找姨娘, 馮醫師也來了, 他給阿哲看病, 可看著看著, 阿哲突然透不過氣了, 馮醫師說不行了,阿哲不行了……大郎,你快去看看阿哲吧,你快去救救他,救救他!”說到最后,她終于忍不住痛哭失聲。 醫師說阿哲不行了?柴紹心頭大震:“我這便過去看看!” 周嬤嬤和小七等人此時也都已趕了過來,見此情形,各個臉色發沉,只是作聲不得。待聽到柴紹的這一句,周嬤嬤終于忍無可忍道:“大郎且慢!”——他莫不是忘了,這是他和三娘的新婚之夜,這婦人早不來晚不來,偏趕著這時辰跑來說孩子不行了,用心簡直是昭然若揭,他若是真的跟著走了,三娘日后豈不會成為笑話? 柴紹也反應過來了:是啊,他走了,凌云怎么辦?他躊躇地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過去。 小環原是大喜過望,突然發覺柴紹停步回頭,頓時慌了起來,只能哀哀地又叫了聲“大郎”。 周嬤嬤心里冷笑,面上卻是越發和藹,上前幾步,把自己身上的披風蓋在了小環的身上,柔聲道:“這位娘子,既然小郎君病了,那就該去多請幾位醫師過來,大郎他又不會看病,去有何用?倒不如讓……”她正要說出“老奴賠你過去看看”,簾子后卻突然傳來了一個果斷的聲音:“我去看看!” 簾帳一分,凌云大步走了出來。就在這短短幾息內,她已穿好外衣,挽起長發,手里還拿上了外頭穿的大衣裳,雖然打扮不算齊整,整個人卻依舊顯得干脆利落,神色里的果決更是不容置疑。眾人都呆住了,柴紹也驚得失聲叫了句:“三娘?”凌云卻是步子都沒停,右手將一件大氅扔給了柴紹,左手一回手,另一件披風便已落在自己肩上:“走吧!” 柴紹驀然回過神來,略一思量,還是抬手一披大氅,轉頭往外走去。 周嬤嬤頓時急了眼:“三娘!” 凌云也看向了她,心頭頗有歉意,語氣卻沒有動搖:“煩勞嬤嬤讓人多請幾位醫師過來?!边@件事,她自然也覺得蹊蹺得很,但越是如此,她越是要親眼看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從來就不是能坐著等結果的人,而比這更可怕的,是要跟柴紹一道坐著等結果…… 想到那情形,她幾乎沒打出個寒戰來,忙不迭甩開思緒,大步往外便走。小七呆了一下,也拔腳追了上去。 周嬤嬤一個兩個的都阻止不及,眼見著凌云已風一般地卷出門去,不由得撫額一聲長嘆:這叫什么事?柴大郎的庶子出事,妾室求救,結果她家三娘子居然跑得比柴大郎還要快! 阿哲住的院子離主院本來就不遠,以柴紹和凌云的腳力,自是轉眼就到。此時這座小小的院子里已是燈火通明,人聲嘈雜,莫氏的聲音尤其刺耳:“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大郎呢,大郎怎么還沒到?快去叫他,快去!” 柴紹心知不對,兩步便上了臺階,沖進門去。卻見西邊屋里的床榻前已站了好幾個人,日常來府里的馮老醫師和莫氏,都守在那里,還有兩個婢子在一邊伺候;而床榻上的阿哲則是臉色發紫,小小的胸口不斷起伏,呼吸極為急促,看到柴紹似乎還認得,卻已根本說不出話來,眼里滿是淚水。 柴紹心頭刺痛,脫口問道:“阿哲到底是怎么了?” 莫氏見他進來,原是面露喜色,看到跟在柴紹身后的凌云,卻是臉色一沉:“阿哲到底怎么了?醫師說了,他是吃了不干凈的東西,說不定就是被人害了!”說完又毫不客氣指著凌云道:“她是什么人?你帶她來這里作甚?是覺得阿哲被害得還不夠慘么?” 柴紹忙壓下了她的手,皺眉道:“姨娘莫要如此說話,這是三娘,聽聞阿哲出事,她特意過來看看?!?/br> 莫氏嚇了一跳:居然是李三娘本人?她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凌云兩眼才皺眉道:“你怎么過來了?” 這話問得自是無禮,凌云卻并不想跟她糾纏計較,索性只看著她點了點頭,腳下一晃便繞了過去。莫氏頓時氣得臉都紅了,沖柴紹怒道:“她這是什么意思?我問她為何來這里,難不成還問不得了?” 小七也氣喘吁吁地追了進來,聞言忙接口道:“這位老夫人說得是,這話您的確問得不妥?!辈坏饶习l怒,她便笑吟吟行了個禮:“不知老夫人是哪個府上的?莫不是年高忘事,竟不記得我家娘子如今已是小郎君的母親了,母親來看望兒子,難不成還要跟旁人去解釋緣由?” 她笑容甜美,禮數周到,說出的話卻比針尖還要扎人。莫氏的臉原就氣得發紅,這下更是憋得發紫,跟床榻上的阿哲差不多成了一個顏色。 柴紹只覺得頭都大了,忙向莫氏問道:“姨娘是何時過來的?阿哲這樣已有多久了?” 莫氏氣得一指伺候小環母子的小婢女:“你問她!”說完又沖著那小婢女瞪眼:“你還不把事情都趕緊都告訴大郎!” 那小婢女不過十二三歲,哭得眼睛都腫了,聽到這一聲忙哆哆嗦嗦答道:“今日、今日小環姊姊原是想帶著小郎君去新房那邊轉轉就回,結果那邊人多熱鬧,又有好些孩童,小郎君一高興竟自個兒鉆到前頭去了……” 她話沒說完,小環也終于追進了屋子,她臉色的依然凍得青白,聞言卻還是含淚道:“都怪我,都怪我沒拉緊他,他一下子便鉆到了最前頭,我怕惹人側目,不敢去拉他回來,因此便回來找了阿四過去,好把他帶出來,誰知我們再過去時,竟怎么都找不到阿哲了!” 那個叫阿四的婢子連連點頭:“正是,奴婢找了好幾圈都沒找到小郎君,直到大家陸續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