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真正的創意家差別就在這里。很多學校的老師會把“畫得像”作為評價標準，給小孩子限制許多條條框框，比如顏色臟，不好，人物頭大身子小，不好，大象和魚怎么能畫在一塊，不好。

    太陽就該是圓圓臉，房子就該是角頂。

    而真正能為人師的，是不會讓學生學簡畫的，更在意創意的表達。

    歸念站在一旁沒走，聽著母子二人小聲說話。她偏著頭去看那小男孩，對上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小孩沖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似乎以為自己聲音太大了，把mama身子拉低說悄悄話了。

    再往前走，有十幾歲的小姑娘席地盤腿坐著，臨摹墻上的一幅畫，底稿已經成型，很漂亮。

    可真好。歸念想著。

    以前她一邊上學，一邊學書法和畫畫，放自己身上沒什么感覺，看別人的時候，總覺得打小學藝術的人身上有種通透的靈性。這種靈性說不明白，和各人的性格也沒多大關系，卻總有那么幾個瞬間，忽然地，覺得賞心悅目。

    好些畫，歸念之前就在陳安致家里見過，再看仍覺驚艷。其有好幾幅，她甚至覺得就算跟大師作品放在一塊，外行人也比不出優劣來。

    身為頭批入門的大師姐，本來悟性就不怎么樣，這幾年又很少提，早就被后浪拍死在沙灘上了。

    還有陳老師那天畫的那扇綠藤窗，也看到了。原來是一塊大幅的墻繪，窗下畫了個小姑娘，背著身坐著，露出纖瘦的背影和一條粗粗的麻花辮來。因為是插畫風格，便連彎腰駝背的坐姿都顯得可愛極了。

    上色用了淺淺淡淡的馬卡龍色，淺紫、淺粉、淺綠、亮橘，搭在一起，清新得很。這是陳老師極用心的一個角，窗下也很偏愛地，只掛了一幅字。

    “冬日透窗，光明在案。裁紙裝書，甚適?！?/br>
    歸念看著眼熟，又細細看了看結尾的落款，想起來了。這是她寫的。

    是剛學了一兩年書法的時候，那時，畫大楷和字經寫煩了，就天天去翻騰他的書柜，找點有意思的東西抄。華詩詞歌賦繁多，能謄錄的東西也太多

    了，歸念抄過好幾年，一天幾幅大字，幾年下來積攢下的怕是能有幾大箱。

    用的不是什么好紙，也不知道他怎么能保留這么久。居然還掛出來了，掛出來，還特意要她來參觀……心太明顯了……

    歸念對著這幅字看了好半天，前前后后換了好幾個表情。

    “看什么呢你？”

    裴瑗繞了兩圈才找見她，顧不上細說，匆匆忙忙就把歸念拉進了會客室里，后面兩個負責跟拍攝像的小姑娘也跟了進來。

    她把直播停了會兒，關了麥，挺不忿：“剛才我不是做了會兒直播么，看哥這兒人不多，想幫他帶帶人氣?！?/br>
    “然后有個主播開著大號跑我房間來了，也是平臺紅人，教數位板cg插畫的，她背后掛靠著一個插畫網課班。開大號來了也沒什么，她竟然還開彈幕說小孩學這種畫沒用，不如直接學cg插畫，一年入門，年出師，把報班鏈接拿vip紅字一直刷在房間置頂的位置，專門來秀優越的?！?/br>
    “我跟她吵了兩句，她就越起勁了，帶著幾百個學員過來，滿屏刷彈幕。兩邊現在正在吵架，彈幕已經淪陷了?！?/br>
    歸念沒怎么玩過直播，迷糊：“那你拉我做什么呀？”

    “別問了，趕緊畫?！迸徼某閷侠锓鲆惶桩嬀邅?，又抽了張紙，統統擺到歸念面前。會客室是陳安致常呆的地方，抽屜里放著紙顏料，好找得很。

    “畫什么呀？”

    旁邊圓圓臉的跟拍編劇笑瞇瞇給她解釋：“瑗瑗姐放出話去了，她說要從這邊隨便拉個畫畫兒的，跟那主播比一場，紙畫畫和cg插畫的比試，咱們把場子找回來?！?/br>
    歸念：“……你們別鬧……”

    裴瑗連洗水都幫她準備好了：“你別叨叨我，她家房管把房間名改成了‘xxx吊打圓圓裴’。她一個教畫畫的，有幾萬學員，b站粉絲也多，專門踩我一個旅游播主。這會兒看直播的人還挺多的，你要不畫，咱們就妥妥地輸了?！?/br>
    旁邊的圓臉姑娘已經在連攝像和電腦了，補光板都裝起來了，簡直是趕鴨子上架。

    歸念哭笑不得：“我都好幾年沒畫過了，輸了怎么辦？”

    “能怎么辦，踹了她唄，反正這是我開的?！迸徼ヒ贿呎f話，一邊噼里啪啦地打字，不知道在找什么外援，“但是這口氣我咽不下，什么叫‘紙上的畫已經跟不上時代了’？‘紙早該被數位板淘汰了’？換你你能忍么？”

    歸念：“……不能?！?/br>
    好歹學了那么多年，這點骨氣和自信還是該有的。

    “那不就成了，過來畫?！?/br>
    裴瑗又叨叨了兩句：“哥說我小孩兒脾氣，不肯幫忙，我尋思著讓他這個段位的去欺負人也不好，就來找你了，半把刀對半把刀，你倆一個水準?！?/br>
    她開了記本上的直播軟件。歸念探過頭瞄了一眼，她沒玩過直播，只見直播間的屏幕分成了左右兩個界面，分別是那個女主播和裴瑗的直播界面。

    那個主播擅長的是cg插畫，用pad pr畫，歸念拿裴瑗的翻了翻這個主播以前的錄屏，沒時間細看，恰好標題頁上放的封面都是完成稿，刷一遍心里就有數了。

    畫工確實不錯，每個視頻兩個鐘頭，按作品的完成度來說畫得挺快，應該是做游戲原畫師的。再細看，也就那樣了，全是時下熱門動漫和游人物的臨摹，沒看著她自己的原創。

    最近這些年cg插畫發展很快，在動漫、游戲、電影里廣泛應用。然而受市場喜歡的題材和風格已經成型，很難另辟蹊徑了，畫之間互相模仿互相借鑒，原創力一般。

    可紙與，永遠不會過時。

    歸念搓搓，有一點緊張，嘲裴瑗可以，嘲畫畫無用不行。她努力想：什么畫既速成，又能讓外行看一眼就覺得驚艷？

    “水彩吧，風景畫?！标惏仓峦崎T進來，笑著問裴瑗：“你這是又來折騰念念了？”

    裴瑗哼哼：“那人都在我直播間拉廣告了，專門來踩我的?！?/br>
    “我也覺得水彩好，勉強算是我擅長的?！睔w念點點頭，跟陳老師一個看法。

    “cg商插擅長細節和小場景的刻畫，是以精致度和強烈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