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鄰居家玩還要經常折騰、經常嚇到人的熊孩子。

    可陳老師從來沒有放棄過她。

    在她最難的那段時候，在mama因產后精神病自顧不暇、爸爸兩頭無力、爺爺奶奶把她當紙片人、在別的同齡孩子把她當成小怪物的那段歲月里。別人都聽不懂她說什么，只有陳安致愿意給她回應。

    然后用一支，給她畫了一整個世界出來。

    “說完了嗎？”

    應衍頹了一晚上，這會兒反倒有了點精神，眼里染了笑：“還有什么大道理，你都講給我聽聽?！?/br>
    歸念愣愣地看著他。

    應衍勾唇一笑：“你今晚說的我沒怎么聽懂。我就聽懂兩件事，一，你們沒談，二，你現在不太喜歡陳老師了。這就夠了?！?/br>
    歸念失笑：“夠什么了夠了，你別搞事好嘛。我喜歡的也不是你這樣的?！?/br>
    “閉上嘴，今晚不想聽你扯淡了，我緩緩再說?！?/br>
    兩人在天臺上站了很久，直到歸爸爸的電話打進來，喊她下樓回家。歸念給了一句話總結：“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想想，別瞎費心思了?！?/br>
    應衍哼一聲，送著人下了樓。剛目送她上車，微信震動一聲，收到一條轉賬信息。

    飯錢。

    應衍幾乎要被氣笑了。一個人走進停車場，忽然想起了歸念先前寫在玻璃上的那個法語單詞來，間有兩個字母沒太記清楚，多試了兩遍才搜到。

    menter。

    ——騙子。

    結合她寫完后笑瞇瞇說的那句“你說學時就對我動心了，可后來還是女朋友不斷”……應衍感覺自己又涼了半截。

    *

    歸念這夜回去晚了，第二天就起得更晚，半上午抱著一大碗酸奶拌燕麥看電視。吃午飯的時候忽然想起來，今天是陳老師畫廊開業的日子，匆匆去換衣服。又給裴瑗去了個電話，約好了時間。

    起晚了也挺好，出門的時候陽光明媚的，是一天最暖和的時候。

    農歷的破五有不太好的說法，這一天規矩多，諸事不宜，到了初六就好了。陳安致卻偏偏挑了今天開業。

    歸念和裴瑗到了畫廊已經半下午了，竟還挺熱鬧，來了不少人。有些是陳安致的朋友，多半是學生和家長，還有看見熱鬧湊過來的路人。走近一看，竟還有幾個記者在拍照。

    她與裴瑗剛走到門口，就被一個四十來歲的年人握住了，那人沖著她客氣而禮貌的一笑，又很快去握下一位了。旁邊的記者咔擦咔擦抓拍了幾張照片。

    “這是誰？”歸念茫然扭頭。

    “市美協的?！迸徼サ吐暯忉專骸奥犝f是想弄個青少年作品拍賣。美協里邊大師不少，帶學生的卻不多，就想讓我哥給搭個線，弄一個長期的青少年書畫拍賣，會派人下來做商業價值分析，哥不太樂意?！?/br>
    歸念懵了下：“誰哥？”

    “改口了?！迸徼バΣ[瞇看著她。

    歸念一下子就懂了：“又瞎鬧?！?/br>
    門口美協的那位年人已經在做記者采訪了，也不知道最后是個什么結果。

    歸念能理解陳老師的想法。他帶的學生以小學和初的居多數，學畫畫是純粹為了喜歡；而上了高仍在學美術的，就是做好將來走這條路的準備了。還沒學成的時候最怕心思浮動，會因為所謂的商業價值分析而束束腳的，很容易扼殺學生創造力，不算什么好事。

    開門頭天，畫廊的名聲還沒起來，全是熟人捧場，尤以學生和家長最多?？串?/br>
    展成了次要的，跟陳老師和他的那群書畫家朋友嘮嗑成了主要。

    陳安致提前準備了些小禮品，都裝在袋里，沒地兒放，堆在墻角，一人拿一個。里面裝著一套書、一個小印章，印章上印的是畫廊的名字“對畫空間”。歸念拿出那本書翻了兩頁，全是這次畫展的作品信息，標明了小朋友的姓名，把聯系方式隱去了，也沒有標售價，純粹是免費展覽。

    袋本來是當小禮品贈送的，卻有好些家長拿著過去請他簽名，桌前圍了不少人，滿耳全是“陳老師”、“陳老師”的聲音。他喜色不上臉，仍是像平常一樣的閑適自在，偶爾笑著回幾句，越發讓人覺得沉穩。

    歸念離得近些瞄了一眼，看清了，他并沒有簽名，而是拿簽字在每個袋子上寫了一句座右銘，什么“學海無涯”一類的老話。

    歸念抿著嘴笑——比不上小時候寫給她的用心。

    陳安致桌前圍著十幾個人，卻在歸念晃過去的那一瞬間抬起頭來，跟她對上了視線。他與身邊的學生和家長說了聲“稍等”，就要站起身。

    歸念隔著幾步距離，沖他搖搖，做口型。

    ——我自己轉轉。

    Chapter 28

    畫廊比她想象布置得要好, 哪怕墻繪步一個風格，燈光和畫布卻都應了景，和周圍挺搭，并沒有突兀到不能看。

    當然還是有點丑。歸念對著墻尾那個有她半人高的艾莎公主像, 怎么看怎么別扭。好幾個小女孩卻都挺喜歡，屁顛顛跑過去合影了，跟去了迪士尼似的。

    四個書畫展區, 兩個是兒童展區，想象力天馬行空，色彩感和構圖要差一些；另兩個展區是畫風更成熟一些的青少年展區，寫實畫為主, 已經能明顯地從色彩、運和構圖看出想要表達的意象了。

    “mama快看！你快看！這是我畫的！”

    旁邊有一個八歲的小少年, 知道大聲說話會影響別人，就壓著聲音跟mama說話，高興得耳朵都紅了：“同學們交上去好多好多張畫, 陳老師選了我的！”

    小少年絮絮叨叨, 站在他的畫前講：“那回我在學校先上的美術課，老師讓畫海底世界，我就畫了一只大大的、比鯨魚還大的老烏龜, 背上長著翅膀，會飛的, 里還抓著一把槍, 它爬得那么慢, 被吃了怎么辦？……老師說我畫得不像, 回了家，你和爸爸也說畫得不像?！?/br>
    年輕的mama笑得捂嘴：“扛著槍的老烏龜？”

    小孩晃了晃她的，“然后周日我就去陳老師那兒上課啦。陳老師說畫得挺好，還說不用照著書上畫，你覺得海里的魚是什么樣子，它就是什么樣子?！?/br>
    聲音小小的，歸念卻離得近，全收進耳朵里，聽笑了。

    很多時候，學校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