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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的事情上。李懷安掃了一眼,猜測剛剛在說話的便是那個離他遠遠的赤余人。太遠了,他看不清楚長相,只能瞧見個大概,打扮得花里胡哨,是全場的異類。在他國人面前,李懷安琢磨著端出個太上皇的架子,回道:“你是赤余國的使節?”對方彎腰行了個赤余的禮,語氣聽來輕松,仿佛參見的并不是魏國皇帝和太上皇,而是街邊平民百姓。“臣乃赤余國皇子勒其爾,恭祝太上皇圣體康泰,萬壽無疆?!?/br>李懷安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這人的語氣實在不像是祝福,聽得他渾身不適。而且這嗓音竟然隱約有些熟悉。他不自禁想走近看看,剛邁出一步,便被侄子扯住了衣袖。李懷安這才回過神來,略微無措地站在原地,悻悻地解釋了一句:“這人有點熟悉?!?/br>原本就緊張的李越聽罷更為不安,他拿不準赤余小皇子打的什么算盤,此刻只想先送皇叔回去,心中越發覺得不能讓皇叔見到他。可勒其爾不肯罷休:“聽聞太上皇年少時善騎射,不知臣能否和您比試比試?”李懷安的袖子被扯得更緊了,他安撫地輕拍李越的手,看了他一眼,輕聲道:“放心,我有分寸?!?/br>要不是為了皇叔以后的聲譽著想,李越簡直想把人打橫扛回去了,管他多少大臣看著。他費勁忍著這個念頭,憋出幾個字:“您千萬別答應他?!?/br>于是李懷安便客客氣氣回道:“孤身體不適,不便和你比?!?/br>太上皇一出現,剛剛還叫喚著“見一面又何妨”的孫鶴慶也閉上了嘴,和其他幾個站出來的臣子安安靜靜立在一旁。想是心有所虧,沒臉面在正主面前說那些話。李懷安是李懷安,李越是李越。后者與他們做人臣的針鋒相對慣了,也就沒什么。前者雖然是個廢物皇帝,可當初也是被他們推出去受苦的,如今他們也不好再提出什么要求。看來這十座城池的事要黃了,可惜啊。沒料到赤余小皇子聽后更加興奮,言語間的笑意清晰可聞,竟一步步朝這邊走過來。李越立刻下令:“攔住他?!?/br>勒其爾恍若未聞,仍然慢悠悠走過來。羽林軍很快圍上去,一層一層擋在他面前,手中長槍一橫,便圍成了銅墻鐵壁。他被迫停下腳步,透過一排排閃著寒光槍尖,看向隱隱約約的李懷安。“陛下過慮了,臣只是想一瞻太上皇圣容?!?/br>李懷安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陣仗嚇了一跳,愣了愣,問自己的大侄子:“他看我做什么?”李越也想知道為什么,然而他敢斷定不是什么好事。勒其爾的視線從兵器縫隙中穿過來,如有實質,李懷安不經意對上,便愣在原地。這雙眼睛太熟悉了,不,應該說是眼神。他看不清這位小皇子的雙眼,卻覺得這眼神也像一把兵器,他身上的舊傷都開始隱隱作痛。圣上覺出一絲不對勁,手上用了些力:“皇叔我們回去吧,這里沒什么事了?!?/br>勒其爾卻在此時道:“您和我比試一場,無論勝負,赤余還城十座?!?/br>李懷安第一次聽見這場賭局,有些不可置信。“他也是和你這樣賭注的?”他突然回頭看向李越,問道。李越僵硬地點點頭,片刻后近乎懇求道:“您別答應?!?/br>他笑了笑,自己怎么會答應呢,剛剛才罵過侄子,這會兒再犯也說不過去。可當他把視線移回去時,那道眼神又刺了過來,熟悉感更加強烈。仿佛他以前見過似的,這語氣,這眼神,都如昨日所見,細想卻什么也想不起來。如果能看見臉就好了,說不定一看見臉,什么都能記起來了。可是事到如今,他還想記起來嗎。李懷安余光里瞥見身旁的李越,比他高,比他年輕,比他有擔當有能力。和這樣一個人相處久了,他內心的不安竟也消散大半。記得或者不記得,好像也不再那么重要了。他壓抑著猜疑,緩緩道:“一次比試已經夠了,魏國無暇再陪你玩輕率幼稚的把戲,還請斷了念想?!?/br>手腕上的力道頓時輕了一些。赤余小皇子一聲冷笑,聲音從圍陣中傳出,語帶諷刺:“太上皇如今學得光風霽月,從前在赤余時可比這狼狽多了,像是喪家之——”整個獵場瞬間陷入死寂。在魏國朝堂上,從未有人將此事擺上臺面,光明正大地說??蛇@個赤余小皇子輕易便說出來了,一出口便點到了在場所有人的死xue,尤其是圣上。李越回首一探,從旁邊的侍衛腰間抽出長刀。刀光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瞬,便又移開——李懷安手腕一翻,搶了過來。在所有人都還未反應過來時,李懷安已經提著長刀沖向圍陣。羽林軍堪堪閃避,一層又一層從中閃開,與刀鋒擦臉而過。下一瞬,刀刃便來到了勒其爾眼前。被寒光映著的,是一雙冷冷的眼。李懷安終于看清了這人的樣貌,腦中嗡的一聲響起來。熟悉,太熟悉了。赤余小皇子看著對方提刀而來,卻絲毫未閃躲,只輕輕眨了一下眼。視線在李懷安臉上仔仔細細地掃過,勾起唇角,笑得有幾分真情實意。“又見面了,尊敬的——”他拖長了聲音,“陛、下?!?/br>發尾的銀環叮當作響。不是太上皇,而是從前的尊稱,還有那微弱又無比刺耳的銀環響聲。李懷安混亂一片的腦海里瞬間清明。他咬著牙忍受著久違的劇痛,冷汗從額頭滲了出來,氣息不穩地從牙關里擠出幾個字:“赤余……畜生?!?/br>作者有話說:弱弱地求個海星QAQ……看見評論里有小可愛提到了,突然覺得需要補充,雙潔雙潔,赤余小皇子和懷安之間不存在“那種”情節,作者可以拍胸脯保證_(:з」∠)_第28章李懷安手中的刀終究沒能劈出去,他渾身脫力倒下,不得不把長刀插.進土里,支撐著他單膝跪下的身體。“擒下!”李越冰冷的命令在他身后響起,下一瞬整個人便被攬進了懷中。在他整個人被鋪天蓋地的記憶吞沒之前,黑暗先行淹沒了他。李懷安像是睡了一覺,這一覺里沒有亂糟糟的夢,也沒有七零八碎的記憶。就如同一場永夜里的漫步,他在無邊無際的黑暗里漫步目的地前行著,沒有目標,也沒有同行人。最后將他從永夜中叫醒的是一道若有若無的推門聲。“李越!”他尋著聲音掙扎醒來,喉嚨里的兩個字沖破阻礙,被他沒前沒后地喊了出來。